还碗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要还的碗,是那帮撑轿子船的悄悄从新娘酒席上拿走的。说是悄悄的,其实主人家也晓得。主人家明知而不过问,由此引出本地婚俗中“还碗”一说。
    还碗,实际上是主人家安排,再次慰劳撑轿子船的,给他家迎回了好儿媳,再表谢意。多闹一回新娘子,在撑轿子船的看来,只不过是前天晚上闹洞房的补充而已。
    还碗多在傍晚时分,撑轿子船的一帮人,为首的走在前头,手捧托盘,盘里放一双红筷子,以及装满红枣之类的碗,用红纸蒙好。其余人则紧跟着,敲锣打鼓放鞭炮,喜滋滋地向新郎家走去。
    到了新郎家,还碗仪式开始。捧托盘的,先用红筷子捣着碗底,边捣边喊“好”,其余人在一旁“和”:
    “筷子筷子,快生贵子。”
    “好。”
    “小小筷子长又长,养个儿子状元郎。”
    “好。”
    “小小筷子圆又方,养儿胜过李春芳。”
    “好。”
    李春芳是明朝的一名状元宰相。你说,让新娘子将来的儿子,胜过李相国,这主家能不高兴么!高兴归高兴,新娘子心中还是早就有打算的:这帮撑轿子船的闹起来不得了,不如先为难为难他们再说。新娘子如何为难呢?原来这桌菜,得新娘子亲自下厨做。于是乎,有咸一碗,淡一碗的;有大得叫人无法下口的;有溜儿圆无法挟上筷子的……凡此等等,明明是故意为难撑轿子船的,新娘子嘴上还一个劲儿赔不是。撑轿子船的便暗自谋划,饭后好好闹闹这颇厉害的新娘子。于是乎,草草结束了筵席,将些油汤油水倒得满桌子都是,所有上桌的碗,都被他们弄得倒扣在桌子上。这桌子必须是新娘子来收拾,别人不好代替,不好帮忙,否则撑轿子船的可不答应。新娘子只好一只一只将碗翻过来,不能有闪失,掉下一只打碎了,是不吉利的。不过让新娘子为难的,还不仅于此,在还碗的当晚,还有“撒床”的习俗。这刻儿,撑轿子船的,自己不便多闹,便在小孩子身上动脑筋。为头的便将还碗带来的小男孩抱起,对着床铺四角撒尿。小孩子边尿,为头的边喊“好”,其余人“和”:
    “撒床撒到东,养了小伙做国公。”
    “好。”
    “撒床撒到南,养儿娶妻赛貂婵。”
    “好。”
    “撒床撒到西,养个儿子穿彩衣。”
    “好。”
    “撒床撒到北,养儿长大当都督。”
    “好。”
    此等说词,无须细细推敲,只不过讨主人家欢心,高兴高兴罢了。眼见着小男孩不住气地往床上尿,新娘子也不便发作,还得满脸堆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来,都是早些年间的闹法。如今,撑轿子船的还碗,新娘子总是展示一下自己做菜的手艺,好在人们心目中留下印象。而酒席结束,撑轿子船的,也不过象征性地倒扣只把碗,让新娘子做个关目而已。说到那撒床的小孩,多半是听话的,不会乱撒。被撑轿子船的抱起“撒四方”时,纯粹成了一种表演,并不真尿到床上的。
    毕竟时代不同了,早先的习俗也在演变,变得更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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