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刑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这故事的背景是在过去……

  她被绑着抓来那会儿,根本就看不清她的真正模样——她头发成绺,不知是汗湿还是叫雨水给淋的。她的两只眼睛就在头发的缝隙中平静如常地眨动着。她腿穿肥裤,脚上还套着一双小脚鞋。

  于是,肥胖的团长惊讶了,把硕大的头摇成拨浪鼓儿——就她这模样儿是共党要员?

  胖团长无法与想像中的她对上号,要知道她可搅得他几乎彻夜不宁。可她看上去没什么惊人的。

  ……在两天的时间当中,她先是被胖团长请进官邸,摆美酒佳肴为她接风洗尘。然而她在酒桌前却俨然是一尊塑像,丝毫没有举箸的意思。

  于是接下来洗尘变成了酷刑。她始终不喊不叫,只是把嘴唇咬了再咬。打手几乎累趴了,她也一次又一次地昏过去。

  胖团长进监探望她。她的固执着实让胖团长吃惊不小。胖团长对此显得一筹莫展——他很清楚,任何方式在她身上都不会起到他们想要的诱供效果。他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末了,胖团长下了执刑令。他须臾不忘地问她还有什么要求。她笑了笑,说想要件旗袍。她说时很平静的样儿:“最好能再洗个澡。”她又说:“当然不能太为难你们,如果可行的话最好再备点儿化妆品。”她说完下意识地用手掠了掠额前的秀发:“这几天真是丑死了。”

  胖团长哑然了,但不及多想便答应了她的要求,安排侍从开始为她的要求忙碌。圆铜镜、木梳、化妆品、旗袍、内衣、鞋袜等等,不一会儿就置备全了。胖团长又差人帮她沐浴。一切都落实妥当后,胖团长点燃一颗香烟在院子里烦躁地踱开了步。

  整整一个小时她才笑吟吟地跟侍从说可以了——她款款步出监牢那会儿,胖团长不由张大了嘴巴,连香烟掉到地上也浑然不觉……她活脱脱换了一个人……太美,太让人为之动容了——那件旗袍穿在她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苗条的身段。她的脸颊、嘴唇,也因了化妆品的缘故妩媚红润……这近乎就是在上演一出童话!

  胖团长迟疑了。他突然涌上一股冲动——枪毙这样的人儿简直就是浪费子弹!

  胖团长献媚地冲她笑了笑,然后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没费多大功夫,车子就将她重又接回了官邸。于是,她又受到了一次特殊的礼遇——她被安排下榻在二楼……

  胖团长每天差人请她一块去戏院看戏,与她漫步于花团锦簇的庭院或出入酒巴舞厅。她却始终像木偶一样……胖团长终于撑不住自己的怒气了,索性在一天的晚上用一把大锁把她牢牢地锁在了楼上,只每天变换花样地给她送些吃的和穿的。

  她捱过第三天时,胖团长上楼来看望她。他见她依旧一身旗袍,酒菜一筷未动。胖团长完全怔了神儿,尴尬地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走了——他的处境愈来愈难,他的三房太太搞起了联盟,变着法儿与他撒泼,而她则一次又一次地枉费他的心思。胖团长沮丧极了……他用摔茶杯砸电话来发泄自己的失败……

  她高耸着胸脯被押解到了刑场。子弹推上膛时,胖团长突然发了疯似地跑上前去用手钳住她的肩膀:“一切还来得及!你要是……”

  她却轻松地笑笑。她的一双杏眼在胖团长的脸上走了一个来回:“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们,不了解我。”说完,她仰天朗声笑了起来……

  胖团长脸白了。他挥挥手,一边往回走一边嘴里喃喃自语:“可惜,可惜了……”

  就这会儿,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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