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 斜 的 风 景

                           文/咫尺天涯

    怡静园，曲折绵延几十里的南运河一路前行，不经意间洒落途中的一粒粒璀璨的绿宝石，其中最普通的一颗。就像她怡然娴静的名字一样，是身处闹市却摒弃了喧嚣和车水马龙的一个幽静清新的所在。

    繁忙的间隙，沉重的空挡，步入其中，心情会随着姹紫嫣红的恣肆绽放而放松，心灵会伴着小桥流水的自得流淌而轻盈。

    不必说，早春围成墙连成片红的粉的白的桃花杏花樱花渲染了一泓碧水，迎春连翘烂漫了半边蓝天，韧草鲜花铺展开了斑斓多彩厚厚茸茸的地毯；不必说盛夏一棵棵楸树榆树杨树柳树桑树和许多不知名的大树仿佛突如其来就撑起了绿色巨伞；緾缠绕绕的青藤把一处处长廊装扮成了一座座神秘静谧的绿色宫殿；不必说一簇簇由一片片心型叶子捧出的月光一般皎洁而又芳香四溢的丁香；不必说，红的厚重白的高洁雍容富贵的广玉兰在仲秋的夕阳下花开绚烂；更不必说隆冬时分鸿雁一般飞来的片片雪花和雪花打造出的典雅圣洁的童话世界......单单只是伫立河边，天光云影徘徊其中静默无语缓缓涌动的河水和两岸怀抱绿水的大树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思绪悠悠了。

    两排几十棵硕大的柳树的身躯，一棵、一棵呈60度的样子倾斜于水面，造就了一幅动人的“倾水之恋”奇特景观。柳树们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娉娉婷婷，为邂逅陶然大醉，为重逢自得怡然,为真情遮风挡雨，为爱恋制造阴凉......那发自内心的向往和不由自主倾倒的姿态定格了永恒的画面，柔韧婀娜风情万种的枝枝干干心无旁骛，只为这一湾碧水而动心而钟情，于风中发出愉悦而深沉的低吟，须臾不曾将凝视的视线移开......

    如果说，柳树们的情感是直接的，是张扬的，是以身相许的，那么，杨树的表达则内敛而执著，怜惜而体恤。流水的一侧几十棵棵棵足有两抱之粗的钻天杨，笔直的干、笔直的枝直指青天，枝枝直立叶叶向上，背水的那一面，几乎看不见有枝条萌出伸展发扬和光大。直立的鬼斧神工，向上的泰然彻底。正直、朴质、挺拔、伟岸，俨然是树中的伟丈夫。但是你细细的看来，就会吃惊的发现，临水的那一面，与北方其他地方的杨树相比，竟然也多几分侠骨柔情。那些不曾在背水一面萌出的枝条和叶子，全部只在临水的那一面如数展开，这就在你的眼前呈现出一个活生生的“斗”字，又因为全部的能量似乎都集中于此，这一侧的枝条和叶子便越发显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了。

    无从知道，当初的这里，是先有了这条幽静多情的河？还是先有了这些柔韧多姿的树？是树的美丽让河水涟漪微起徘徊不前？还是水的魅力让树们奋不顾身不能自已？年少的全身心的投入倾倒，究竟是怎样成就了最初的铭心刻骨？

    无从知道，在最初的动心与激情之后，贯穿于不变的向往和孜孜以求长长日子是怎样叠印出一个个相似而又不相同的身影？怎样蔓延成此刻苍劲深刻的一道道年轮，那是持续了大半个世纪的缠绵爱慕和缱绻相守的记忆吗？

    我只知道，在我所牵念和挂怀的日子里，无论是瑞雪纷飞的严冬还是花香缭绕的盛春，无论是浓郁火热的炎夏还是天高气爽的晚秋......树与水的距离，近了，远了，远了又近了，执著伸展的手始终不见紧紧相握......

    我只知道，在我所探望和拜访的日子里，无论是小雨淅沥，暴雨如注，也无论是酷暑难耐，冰天雪地......水流的位置，低了，高了，高了又低了，碧波荡漾的水面从来不曾与尽力俯下的树的身体，相依相拥过......

    他们只在那些共同拥有的阳光明媚或者阴霾笼罩日子里，时而侃侃交谈，时而窃窃私语。沉浸在共鸣的快乐里，深醉于相知的交流时，惬意于心灵碰撞处，满足于魂魄映照中......

    我为自己心底的企盼感到羞愧和汗颜，为什么一定要祈祷他们枝牵水衣叶抚水面握手言欢呢？整整延续了大半个世纪倾斜的懂得和向往和不知道还会延续多久不变的肝胆相照的坚守和凝望，难道不是一处最摄人魂魄的风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