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书卖书小记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前几天,母亲突然清理家里收藏的书、杂志和报纸等,因为我也有整箱整箱的书放在那边,于是在接到母亲的让我一定要过去帮忙的电话后,很快抽时间赶去,并帮助她整理与清理。

    一进院子,一箱箱的书堆得像座小山一样,还有散落一地的书杂志笔记本纸张等,我知道母亲对收藏了半个多世纪的书,狠下心来,决心要扫地出门了。这个决定对于一个喜欢看书喜欢买书与收藏的人来说,太不容易了。 

    在我的记忆中,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母亲喜欢捧着书看,喜欢靠在床头看书,三天两头跑新华书店,见到书架上有新版的小说书,都毫不犹豫地买下,到了八十年代初,母亲又跟一位在邮电局工作的朋友爱上了集邮,买书的爱好一直延续到退休后。

    我随手拾起一本约有一公分厚的书翻开,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央领导们讲话,接着又拾起上世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八十年代的、九十年代的、两千年的……

    母亲说:“不知我还能活多少年,这些东西,有的已经过时了,有的只要见到我就讨厌。”

    母亲这种心理,我非常理解,她现在已经是七十岁的人,出身于解放前,后来读书上师范,大跃进前参加工作,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看到过和经历过各种运动,对社会的认识,远比我更深刻更全面些。

    当我看到毛泽东、邓小平、陈云、刘少奇、朱德、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克思等人物的文选(有的是薄薄的单行本)时,我一一翻阅,觉得有必要留下时,便放到一边纸箱里,还有我父亲在军事院校的学习笔记、讲话稿、诗作草稿我没舍得扔掉,都放在一边,看着父亲流利而奔放的草字,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我能不能永久保存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母亲说:“我已经留了几本,其他的,你看着处理吧。”

    我说:“爸爸的东西最好能留下来,等我有空的时候,我好好看看。有的东西暂时不要处理了,先过滤一下,一层层过滤,不要一下全部清光。有的东西都是真实历史的缩写,如果卖到废品收购站,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家里又不是放不下。”

    母亲说:“你觉得好你就拿去,我这里不想再看到这些了。不过,毛老头的都留下来,其他统统不要。”

    我拾起一本邓/小/平文选,母亲有些不耐烦,说:“要它干嘛,这个国家给他搞得一屁股糟,你要你拿去。”

    我说:“拿去就拿去。”

    母亲:“这书都是单位发的。”

    我说:“我还没认真看过他的文选呢,哪天有空好好看看。”

    就这样,我把家里上千斤的各类报刊杂志图书全部清理了一遍,发现我手下留情了五箱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珍贵文物”。每本“文物”都经过我一一筛选,真是舍不得告别它们。大概是我从小就受母亲的影响吧,对书也特别爱好,家里都堆了不少书,为了书,还特意打书柜,几个亲戚每次看到林林总总的书在房间里,总是说我:“还不处理掉啊,生活比这些书重要多了。”我总是坚持着,因为书都是花钱买来的,特别是两千年以后买的书,都越来越贵,甩了怪可惜的,有的书只看了一两遍跟新的还是一模一样,扔?不舍得啊!

    我家亲戚们除了我和母亲外,其他人都不喜欢买书和收藏书,也难怪他们不理解我和母亲呢,可现在,母亲却变脸了,我想,我的舍不得情结,远不如母亲的深沉啊,可她都咬牙“忍痛割爱”了。

    可我看到一些我从没见过的书,真的好想认真看一下,可书太多了,我的心思哪在书上啊,眼下的生活越来越感到乏味,年轻时候做的那些理想,多么天真可笑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纠结于钱中,钱,对于我一个工薪阶层来说,对等当下世道,多么需要涨,不停地涨啊。正因为纠结于钱与生活,于是母亲对书的感觉不再天真了,不再浪漫主义了,我也一样,说穿了,都是一堆垃圾啊!理想与主义只有在书中寻找,可现实与书上的东西总是不一致的,可见,书的最大作用,还是在于洗脑,可被洗脑的人也要吃饭啊,也要活得有滋有味啊,不然,上学校读书干嘛?看书的结果不就是受“正确的思想”熏陶后,把思想化为行动,最后用于改造这个社会的实践中去吗?!

    又下雨了,我整理书的步伐放缓了,已经清理的书呢,装进了麻袋里,准备送到废品收购站去。

    咱家不是大款人家,属于平民人家,改造这个社会,手里没有权力不行的。咱小民应该现实点,把自己的生活搞上去才是硬道理。


希望清理出来的第一批书能卖个好价钱,毕竟过千斤,我问过废品收购站,那家靠收废品过生活的兄妹告诉我:“报纸、杂志、书、练习簿纸类,每斤是0.60元,纸壳箱是0.45元一斤”

看到络绎不绝的老大爷老大娘一个个骑着三轮车把好不容易收上来的废品一一放在磅秤上秤时,我发现,穷人赚钱真不容易。

那租此场地搞收废品的兄妹告诉我:“你看着我给他们一个个秤好一手收货一手交钱,可我们很辛苦的,这些东西我们还要重新归类整理,然后打包,再运到纸厂里,还经常不能收到款,总是拖欠啊,现在做生意难,可我们也没办法,在农村种地维持不了生活,只有干这个又脏又累的活。”

我见废品收购站的场地蛮大的,有一亩多,那小妹(看模样应该跟我差不多大,也许比我小一点)说:“外面空地不是的,这简易房是的,也就在二百平方米,这里原来是农民家的田,不种了,后来出租,你看,房子都是简易的,破破烂烂的,是房东随便搭的。”

    我:“房租多少?”

    她:“一年一万多。”

    我:“现在生意是难做,穷人只有靠出卖苦力啰,一点点积累财富,平时还要省吃俭用,不然钱也攒不住的。”

她:“是啊,我现在纠结的倒不是收不到这些废品,而是厂家款不能及时打过来。可怎么办呢,还是要继续做呀。”

聊了一会,天上开始飘起了雨丝,我离开了废品收购站,顺着街道右边人行道上行走着,好在废品收购站离我家不远,我要亲自把一麻袋一麻袋母亲不愿意再继续收藏的杂志书籍全部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