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山城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东坡豪迈气度,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与大江对面,该也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吧。虽是陌上花开,你的寂寞我看得见。
    我也能遥想夏日风和日丽的江上,有过怎样的轻盈快意,八月长江万里晴,千帆一道带风轻。现在虽是初冬季节,却丝毫不见杜甫登高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但望不尽长江缓缓来。
    是柳永在叹,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我现在身在长江,面对夜幕下静静的江水和两岸绚烂的霓虹,脸上是平静平和,内心却在感受那些古诗行里流动的大气、磅礴和洒脱,还有无奈、落寞和沧桑。太白春夜春夜桃园感慨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光阴短促,人生无常,不妨学学临江仙杨慎,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唯有感念,唯有快乐,唯有珍惜,珍惜。
    偶尔静夜在书房,会梦想回到过去,去为羲和备马,为望舒驾车,陪玄奘西游,陪鉴真东渡,陪李白饮酒,陪东坡问月;拜访杜甫的草堂,探望易安的故居,品大明湖的泉水,聆听潭柘寺的钟声;为你红袖添香,斟茶捧卷;读书亦是人生快事,畅游亦是幸事,管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夜深了,风有了凉意,游船缓缓靠了码头,踏着摇晃的木板上岸,回头,江面还是来时的平静,人去楼空的舟船依旧灯火闪烁。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回到房间,立刻跑到窗前,掀开窗帘,再远远看看刚刚亲近过的美。一枕的好梦,微笑着,睡吧,晚安!
    好客的朋友,临走带来大包重庆特产,真挚的一番好意,我只有痛快的把它们实实地塞进我的行李箱里。可等我一个人登机的时候,显示行李超重,无奈,只好拿出一部分来随我上机。多亏了那发放登机牌的小伙,其实我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那点东西,实在没能减轻多少行李的分量,男孩还是给行李箱上贴了通过的纸条,并侧过头小声叮嘱我说:“以后少带点啊。”我笑着连连点头。
    到了候机室,才知飞机要晚点近3个小时,找个僻静的地方,盖上我的绿色风衣,枕着重庆特产,怀抱着我的提包,躺到座椅上大睡,这一睡竟是我一周来最甜美的。直到隐约听到广播里催促登机,赶紧醒来,登记处已经没人了,我长驱直入,找到了我的座位。
    回来的路上,静静在想山城的这几天,疲惫却顺利的公务会议外,可以确定的是,有长江,有李白,有明月,有美酒,有泉水,有温暖,看来此趟,不枉!


 

附:孤篇盖全唐的张若虚  乐府《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去年十一月飞重庆的时候,我错误估计了那里的天气。登机的前一天,北方开始普遍降温,一早出门去机场,穿了及膝的黑色大衣。不过想想基本都是在室内活动,我还是虚荣地带上几件漂亮的单衫裙衣,此行要一周才能回来呢。
    不足两个小时的航程,给我太不一般的感觉,飞机上升后不久,就一直漂浮在厚厚连绵的洁白云朵上,美丽极了!就这样,窗外绵软的望不到边际白云,一直伴我,到达目的地。
    雾都重庆,果然!
    然而,等下了飞机,迎接我的却是一片阳光明媚,碧天如洗,喜悦,立刻自心而出。温暖如春的的天气让来接的人也称,在重庆,这样的天气很少见的,每天早晨起,都是雾气,直到中午方能消散。我的大衣、围巾、手套在落地后,成了多余的累赘。
    更可喜的是,会议酒店就落座在长江岸边的南滨路,我将有一周的时间与长江相伴了。房间落地的大玻璃窗,面江敞亮着,好像就是为我这样难打发的住客尽览对岸江水而设。白天夜晚,我都不舍得关上窗帘,尤其夜晚,不是同屋人的抗议,我一定隔着玻璃窗临江而眠。不远处的江水泛着鳞光,江面上漫游着灯火通明的船只,在水一方的对岸是高楼林立,霓虹绚烂,坐在窗前,身后美丽的夜景,如灵动的画面闪烁着静美的诱惑。
    重庆历史文化蕴厚,古有江州、巴郡、楚州等多个称谓,是隋文帝将其改名为渝州,重庆由此简称“渝”,八百多年前的宋光宗,因先得了恭王之位,后又得了帝位,欣喜而自诩是“双重喜庆”,将他所在的恭州改为重庆府,重庆之称由此而来。
    重庆,雾多山多雨多江流多,这要归结于它四面环山的特殊地理环境。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大娄山守护四周;长江、嘉陵江、乌江、涪江流经,而长江经流全境,有著名的长江三峡中的瞿塘峡、巫峡。长江和嘉陵江穿过重庆市的主城区,现在就在我眼前。李义山被困巴蜀之地,夜雨寄北,写给爱妻的信: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让这巴山夜雨给山城添了许多缠绵深情。
    到底是山城,名不虚传,道路起伏,沿着缓缓上升的坡路,两边的建筑房屋也随着地势错落有致,很多房屋高楼建立山坡崖边。白天里乘机溜出酒店,一个人徜徉长江岸边。阳光太好,单衫的我,仍旧出汗,给朋友电话,笑声里也是灿烂成串。
    几天的会议,是疲劳的战役。魔鬼般的疲惫缠身,但天使依然在心中。此番临近长江,我一定要谋他一面,再告辞。
    午后的暖阳,是迷人的气息,空气里温煦着太阳的味道,宽宽的道路车辆稀少,横穿马路,对面就是长江。站在岸边,和自己说,这就是长江了,近在咫尺,真实亲近的有些不可思议。岸边除了几位垂钓的老人在聊着闲话外,看不到来往的行人,我用笑容打断了老人家们的谈话,拜托其中一位拿起我的相机,把我的样子和身后的长江重叠。谢过老人家,我索性下到了最靠近江水的地方,暂且慵懒放纵了自己心,去长江岸边无目的的游走,极目四望,览尽景致,惬意依稀间,眼前是王维在汉江临眺——郡邑浮前浦,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波澜动远空。
    认识长江,缘于李白,始于他的诗文。打小就像能说自己名字那样熟悉的诗文,是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又是李白的《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还是李白的《早发白帝城》:
    早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儿时的心里,只知道这些一定是好诗,却毫无真切感性的认识。随年岁的增长,我明白,很多山水情怀,不仅在诗行间,也不止在镜头里,更多的是在内心,可以珍藏,可以一次次翻读,也可以不说。
    晚上,几个人来我房间,怂恿着去吃夜宵,我已经很疲惫了,本不想去,但旁边几位就是不肯离开,不停的糖衣炮弹着。想到白天开会在车里,途经的路边馋人的小吃,让我在车窗内吞口水,我决定克服疲惫,在这美好的夜色里去喂一喂我的胃。
    打车到渝中区解放碑。八一路好吃街,有很多本地的特色小吃,夜市热闹,街边各色喷香馋人的美食,估计每个人都在暗下决心大吃一顿,酒店的饭菜,总不及这些美味来得可口;还有,几次地道的重庆火锅后,对小吃的欲望越发强烈。因为白天捡了朋友落在会议室装相机的包,他盛情请客,我们就“狠狠”地点了一桌小吃,量不大,花样繁多。各色卤制品和烧烤、牛肉粉、棒棒鸡、红油抄手、麻花鱼、椒盐花生花、山城小汤圆,担担面当然少不了。
    依旧是老习惯,到一个地方,一定品尝下当地最醇的佳酿。会议方热情,连着三顿火锅,家家不同。白天德庄火锅时候,尝过了被誉为江津茅台的江津老白干和重庆啤酒。这会儿夜饮,换了诗仙太白来品,是喜这酒与太白相关。传说李白曾有“谪仙醉乘金凤去,大醉西岩一局棋。”的故事。一日黄昏,李白在西岩上与人对弈把盏,空中突然飞来一只金凤,落在他身边,凤口中衔着一个金壶,李白遂举金壶畅饮,后爽朗大笑乘凤而去。那被李白用过的金壶落在了山头,变为一汪清泉,人们取泉水酿酒,命此醇酿名为太白酒。六十度的曲酒,醇爽甘绵,名不虚传。记得还是这可爱的醉汉,襄阳醉歌率真,希望“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幻想着江水变为美酒,好让他一日须倾三百杯,笑坐雕鞍歌落梅。
    几人吃喝的兴高采烈,一路高歌,唱的都是抗战和解放时期的老歌。回酒店,已经近午夜,明天就要返程,我欣然想再看下夜里的长江,于是下车没回房间,一个人跑向马路对面,宽宽的路,没有一个车辆和行人,酒店门口的门卫好心提醒我注意安全,我笑着感谢他,说我就到路对面看看,在他的视力范围内的。
    第二天早餐,我抓紧时间和一起进餐的重庆朋友打听更多的风土人情,这是我出行的习惯,每到一处,有了闲暇,一定和当地朋友聊聊当地的风土特色,就像每到一个地方,必定要买张当地地图一样。朋友热情地介绍我去江对岸看看,还为我详细画好线路图和最经济节省时间和体力的走法。
    她推荐的的对岸,就是重庆最热闹最标志性的街区——解放碑步行街。我利用在渝的最后一天上午独自来到这条著名的街区。
    因为重庆是抗战时期的指挥部,是大后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步行街中央矗立的解放碑,其前身叫精神保垒,是四一年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修建的,以激励民众抗日救国,当时为了防日军的轰炸,将碑身涂成了黑色。抗战胜利后在原址上,又建立抗战胜利纪功碑。四九年重庆解放,将碑名改为人民解放纪念碑,这几个字出自刘伯承之手。如今,围绕着解放碑的不仅是中国西部最大的商业步行街区,更是长江上游最现代化的黄金商贸区。
    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之间的矛盾再次凸显,蒋介石力邀毛泽东到重庆商谈解决办法,实则并非诚意邀谈,而是迫于国内要求和平的呼声及自身军势给养需要,料想毛泽东不会赴约,但出其不意,毛泽东出现在重庆,四五年著名的国共重庆谈判开始。两个伟人往返几次信件及一个多月的谈判,就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擂台,似曾是近代的鸿门宴,最终签订了《双十协定》。虽然这次谈判在半年后,蒋介石毁约,向解放区进攻,但重庆之行给毛泽东加分许多,同时给解放区赢得了时间和美誉。赴重庆时在延安机场毛泽东挥帽的照片也成了划历史的标志。
    因为我是下午返程,为节省时间,回江对岸酒店的时候,我没有打车,而是按之前想好的,去坐一坐长江空中缆车。雾濛濛的江上,缆车像个四面有窗的大盒子,盒里装满的是人,我站在前方临窗的位置,缆车在空中前行,风吹扬起头发,驶到江中央,低头看,远处江面上的船只像缓缓而行的积木玩具。几分钟后,缆车就划过了两岸。不由想起那年夏天,在宁夏空中索道飞跃黄河,尽管那次是一个人抓着安全带从黄河对岸滑到彼岸,但和今天是一样的感觉,心无旁杂,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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