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十一月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十一月初,从韩返至天津,乘车去塘沽,已是晚上七点多钟,天津住一晚,第二天上午飞重庆。
    晚餐后,给酒店前台交代明个儿六点半叫早。要了房间,冲了热水澡,把自己丢床上,一觉睡到清晨。
    飞机了四个多小时,吃了两波饭。先是和天津滨海登机的人们早餐,中午和咸阳机场上来的共进午餐。在家门口停留三十多分钟,真想挎上提包,和飞机说我走咧,我回家呀。
    重庆几天,匆匆过客一般,来时就定了返程机票。公务忙活好,我一刻不想耽误,渝山水各处游一概省略。
    遇见工作上合作的几个朋友,非拽了去渣滓洞,我说以前去过,但她们列出一堆诱人的好处,请吃两江鱼、德庄火锅,还有薄皮核桃、麻辣豆腐干等,许是韩国清淡饭菜,到了重庆,差事之外,我比较关心的就是吃。
    其实不想再去,是怕有同上次一样不能轻松的心情。
    渣滓洞最早是煤窑,产的煤里很多渣滓,因此得名,又被称为中美合作所第二看守所。1938年,成为国民党特务机关逮捕关押共产党人的秘密监狱。白公馆距离渣滓洞两公里,车子在山路上盘旋几下就到了,它是渣滓洞中美合作所第三看守所。这两处关押过的人士有江竹筠、李青林、杨汉秀、曾紫霞、罗世文、蔡梦慰、许建业、余祖胜、黄显声、陈柏林、许晓轩、谭沈明、周均时、还有宋绮云、徐林侠夫妇及幼子“小萝卜头”宋振中等几百名革命者。
    远望去,渣滓洞隐约在茂密山林当中,就像一处农家大院,青色砖瓦墙房屋顶,没有任何分别,也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隐蔽性非常大。无法想象,这两层楼的不大的两个院子,戒备森严,设置几处岗哨,有男女监牢,有用刑室审讯室,有放风处,有四面高墙狭窄的地牢。那些催人泪出的故事发生在这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这里被摧残凋谢。
    刑房众多酷刑器械,时隔几十年,虽是仿制品,仍让人不寒而栗,还有被拷打的千疮百孔的狱衣。
    展室里有他们的家书信函、狱中手记和个人用品,还有那展用床单做的五星红旗,一面墙上粘贴着部分人士的黑白相片,许多年轻朝气的面孔。各个牢房有他们的简介与经历,多数都是年轻且才华横溢的。许多人被杀害在四九年重庆解放前夕。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后,国民党开始分批枪杀在押的革命党人,并在化池中融尸。当解放大军挺进川渝的步伐极其迅猛时,国民党于11月27日开始了最后的大屠杀,将白公馆与渣滓洞的革命者集中关在渣滓洞几间牢房里,用机枪疯狂向屋内扫射,部分人用身体挡在了监狱的铁门,让其他难友活下来,丧心病狂的枪手又从铁窗扫射,躲在房间死角的人们也未幸免于难。
    下午开始的杀戮一直持续到深夜,渣滓洞监狱的人们,已经能隐约听到解放军的枪炮声了,国民党仓惶逃离时放火焚烧监狱。200多个生命,到了晚上只有30人逃出牢房,其余都遇难。在冲出围墙时被岗哨发现,十几人被枪杀,最后仅幸存了15人。三天后,也就是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
    边走边看着,她们几人感慨地说,他们要能都活下来,现在会是怎样呢。
    我无语,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来后,心里依旧莫名的沉,许是因为那些人太年轻太有才华,许是因为那些壮烈的遭遇,还有突兀出来的与现实强烈的反差,似乎是两重天。他们写给母亲、妻子和孩子的家书,透着心中达观的人生态度和对亲人的眷爱不舍,对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大义凛然下满是普通人的温情牵念,是对美好生活温暖家庭的渴望,也向往老母在堂、妻儿围绕左右的幸福安逸,看着那些书信的字里行间,让人油然起敬,心里也忽然很不好受。
    有些怀念只能存留心里,真实的生活,必需面对。
    我不知道信仰究竟是什么,或许可以分为大信仰和小信仰,想来也是各人各异吧。普通人能心怀小信仰已非常不易。能支撑并经受各种痛苦折磨,甚至可以为之献生命在所不惜,是真正有大信仰的人。这种义无反顾的信念与坚持,大过一切肉体的创伤疼痛。瘦弱的小萝卜头纯真的眼神;“监狱之花”的两位母亲怀抱幼女儿遇难;身高不足150公分的江竹筠,手握儿子照片昂首赴刑场;罗世文面临杀戮,坦然留书明志,笑着与难友告别。
    我敬仰这样的人。
    下了山,返程的路上,大家沉默着。
    “去买核桃吧,我要皮儿都砸好了的那种。”我想缓和气氛和心境,对她们说。
    距离晚上的航班还有一会时间,一个人跑到对面江边溜达。重庆两江两岸,安静舒心,江面上不时有缓缓的船只经过,像是悠闲在时间的长河里,不紧不慢,不追不赶。偶尔见到钓鱼的闲者,悠然自得,问及可有收获,笑答鲤鱼会进篓。
    出差成都的朋友约我过去耍,我笑道,俺已经出来快半拉月了,再不回去,俺家爹爹不认我了。
    朋友说,他不认你,你认他就可以啊。
    那我多没面子啊,呵呵。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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