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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儿香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虽然身在都市里已是多年，但是每到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依旧会到郊外去，找一片盛开着金黄菜花的地边，把自行车放倒了，自己就坐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草地上，闭着眼睛，让那浓郁的花香弥漫在包围着我的气氛里，细细地品味着油菜花儿那淡雅而又有点忧郁情调的馨香，沉思着往昔如云烟般的前尘往事。
思绪很快就会跨越十几年岁月的长河回到1990年的春天。那时我还在上初三。
春天，豌豆是不能不吃的，但是我在住校，距离家太远，怎么回家去摘着吃呀。学校里又没有种，你说怎么办？别人肯定不会请我去吃，没有理由请呀！只能采取不让人家知道，去别人地里摘一点的方法，其实就是去偷！（不是说偷不好听吗！）
在学校南边围墙外头有一大片豌豆地，我已经借着中午闲逛的机会观察了好几次，豌豆结得很多，并且地西边、北边都有围沟，围沟边上还有几块油菜地，便于脱身。得手之后，只要先翻过北边的围沟，绕过油菜地，再翻过学校的围墙就安全了。学校那么大，他去学校逮谁啊？再说只要你当场捉不住，事后谁承认啊？绝对是“打死我也不说。”和我有着同样想法的人绝对也不少，经常看到有男生从院墙外面翻进来，口袋里鼓鼓的，眉目之间尽是欣喜之色。我决定也要出手了，做这事最好是单个行动。
一个春光明媚的中午，我吃过午饭就拎着一个空书包拿着一本地理书就翻院墙出去了。虽然下午要考试，但是我还是按耐不住对豌豆的渴望。打着读书的幌子，其实是想去偷豌豆。在此之前我已经观察过了，中午时分看地的老头回家吃饭了，中间会有20多分钟的空档。抓住时机，进地好好摘一书包，可以多吃点。如果有可能再给班里的那几个漂亮的女生分一点，她们也不会拒绝的。说不定还会对我甜甜一笑呢。
杨柳的枝头是淡淡地鹅黄，田垄的边上是随风摇曳的草儿，河边上奔流的水声，是艳丽的野花，是翻飞的蝴蝶。不远处的杨树林深处是鸣叫的黄鹂。太阳暖暖地照着，天晴着，有云儿在远处的天边远远地、绵绵地飘动。地里的麦子已经抽穗，到处是绿汪汪地一片。油菜地里，是一滩灿烂地金黄。107国道边上一个老汉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在打着盹，似睡非睡地看着自己的羊儿在悠闲地吃草。几只蝴蝶在灿烂油菜花上面翻飞着。
先绕过一片开得正艳的油菜地，我很快就站在一块豌豆地的对面。站在沟的对面仔细观察一下形势：地里静悄悄地，南边大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影。地里尽是琐果累累的豌豆秧，几朵几乎要凋零的豌豆小花在风里摇曳着。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腾地一下跳下沟，三下两下就爬到对面的沟沿上，弯着腰小跑地如泥鳅一般地溜进豌豆地，找了一个结的秧子，趴在地上摘起来。
谁知道刚摘没有几把，就听见有人在喊：“那是谁啊？你怎么偷摘我家的豌豆角啊？”我猛地一抬头，发现南边的大路上过来一辆自行车，一个姑娘骑着车子正朝这边飞奔而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我立即起身，抓起书包就跑。越沟沿，穿菜地，脚登一块残砖，猛地往上一窜，我很快就骑到了学校的院墙头上，只要我扭身一跳，就是她是天王老子也甭想抓住我，何况她不是。算是安全了，我骑在那里，松了一口气，想想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从容地下地，回班里去。
手刚一挨自己的裤子，我的脸色就变了：自己裤袋里的地理书不见了。书皮上写有我的班级和名字，更为要命的是里面还夹着我的一只新钢笔！我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头上也开始冒虚汗。我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那姑娘可以拿着书追到学校，告到领导那里；自己没有钢笔，下午怎么考试？自己这次可要丢大人了。不行，我得把它要回来。不就是偷摘她家几把豌豆角吗？让她骂几句，或者打几巴掌算了。丢人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不说，学校也不会知道的。对，回去，要书和钢笔去！想到这里，我又从院墙上翻下来，怏怏地向豌豆地走过去。
慢慢地绕过油菜地，从沟沿里溜下去，爬到对岸，姑娘就拿着我的书和钢笔站在那里。她，很文静的样子，个子有点小，甚至有点瘦弱，眼睛大大地，如同黑夜里闪烁地星星，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和我一样是个初中生吧。
看见我回来，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有点心虚，脸也红了，说话也气短了。“对不起，对、、、不、、起啦，我不知道豌豆是你家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看看，其实我也没有摘多少，就几把。你把书和钢笔给我吧。下午我还得考试呢！”我也没有敢仔细去看她的神情，只是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同时把书包翻开让她看看。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跑了？刚才跑的比兔子还快呢？哈哈！”她也许看到我的怪样子，突然用手指头指着我鼻子大笑起来说。“瞧你那傻样！中午我爷爷刚回家吃饭，你就来偷啊！幸好我来得快，抓住了你这个大坏蛋。看你以后还偷不？”
“我不跑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回来给你承认错误来了，我以后绝对不偷摘你家的豌豆了。你把书和钢笔还给我吧！”我几乎是可怜巴巴地说。
“行！书可以给你。但是你得保证以后不再偷我家的豆角了！要不你写个保证书？”她似乎很狡诘地说。
“我绝对不偷你家的豆角了，你放心！我对着毛主席发誓！保证书？我，我，我怎么写啊？”我有点犹豫。
“逗你啊！你还当真了！谁要你写的保证书啊？给，你的书和钢笔！”她一手捂着嘴笑着，一边把书递给我。
“谢谢你啊，你一百个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摘你家的豆角了，连我同学也不摘。哎！我的钢笔？”我接过书，翻开一看，发现自己的钢笔已经是断成两截。
“怎么啦？你的钢笔怎么断啦？”她一看也是满脸惊讶之色。
我猛地一想，可能是刚才自己往地上趴的时候，把裤袋的书里夹的钢笔压断了。这下真的是完蛋了，自己下午怎么考试啊？钢笔还是新的啊！回去怎么给家人交代啊？
“可能是我刚才压断的，唉，下午怎么考试啊？”我沮丧地说。
“给，先用我的钢笔吧，反正我这几天也放假了，我是完中的，学校因为成人高考用教室，放了3天假。”说着话，她真的递给我一支钢笔。英雄牌的，笔尖还是铜的，应该是很高档的那种。
“这不好意思吧？我，我，我不能要吧？”我犹豫着接过钢笔，嘴里嘟囔着。
“美得你吧！不是送给你啊，先借给你用用吧，下午先考试。明天中午我在这里油菜地边上等你，你还给就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她说完就走了，到了路边，骑上自行车，一路铃声地走了。
我傻傻地立在那里，一直到学校的预备铃声响起，我才惊醒过来，拿起东西就跑。
第二天中午，我提前都去了，就站在那片金光遍地油菜地里上，感受着随风而来的幽香，等待着那个昨日里的姑娘。
她如约而至，很大方地走到我面前稍微点头示意。
我反而腼腆起来，此时我觉得随便询问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的姓名或自己的名字都不太庄重，有点唐突。我只是把笔递给她，很激动地说：“谢谢你，昨天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要不是你的钢笔，我下午的地理句会考砸了。”
“客气什么？都是学生吗。听你的话，这钢笔让你在考试中发挥得不错！”她有点逗着说。
“算是吧。”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应付着说。
“既然如此，那钢笔我就送给你吧，反正我还有一支！日后你考了好成绩可不许忘了我！”她微微一笑说。
“那不好吧？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钢笔呢？”
“不要紧的，算我送给你的吧，留个纪念吧！谁让咱们能在这菜花地边认识呢。看看，这菜花多美丽啊！”她一转身，伸手折了一枝菜花，在鼻子下轻轻地嗅着说。
我一时无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我发现她在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好象要记住我的容貌似的，但是很快她就眼睛垂下来，轻声说：“我在县城里完中上学，如果你有时间，欢迎你来找我。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该走了！”
她把油菜花往我怀里一塞，和我轻轻地握了握手，手指尖仅仅接触到我的手指尖。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读到了她眼光里的留恋。她拐过油菜地角后，隔着那摇曳飘香的油菜花迅速回头来看我一眼，好象是有点依依惜别的样子。
她那轻巧的身影如小鹿一样很快就融合在那连天的花海里。我猛地想跑上去，追上她，问问她的名字，和她多说几句话。但是她已经走了。
我一直感觉她给留下的东西：要说是爱情吧？恐怕不是的。要说是友谊吧？也很牵强，这和普通寻常的友谊不太一样，好象是多了一点什么东西—青年男女之间那种朦胧而纯洁的爱恋吗？这应该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啦，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每当我看到灿烂的油菜花的时候，闻到淡雅地幽香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件事，想起这个人，仿佛又看到她那融合在花海深处的身影，仿佛她离去的脚步声有回响在耳边、、、、、、
唉，我们的一生中，生活有时会象河流一样，不经意的和另一条河流遇合了，又没有什么理由的分开了，带着莫种感动的情绪是岁月流水，会时不时地激荡着我们的心灵。
如今年年亦见菜花金黄，而往昔的感动却不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