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幸福,一边忧伤
我居住的城市,严冬来了不见雪花,而北风不请自来,它们撤退后,枝上不存一枚叶子,马路不留一粒尘埃,除了忙碌的汽车,路上鲜有人优哉游哉,就是在这样的冬日,一份南来的礼物-----风诗人寄来了他的第三本诗集《跋涉的足音》,让我触摸到了春日里融融的气息,就像现在,我斜倚暖气,一手清茶一手集子,听风跋涉的足音,在他句子里和他一样,一边幸福,一边忧伤。
江南多佳人,江南多才子。我知道他现在的城市。那里有孟浩然的江月,那诗人一袭长衫,在建德的旷野捻须吟哦。在明古屋老墙根下狗尾巴草旁,在新安江边的雾影里,在千岛湖的曙光中,他和那位山水诗人一样,爱聆听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他们都是属于诗的。
他是幸福的,常人眼里多么平常的风景在他的眼里都是诗景,都是诗情,这不是一般意义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这是借助观景感悟美学释放心灵享受生命意义的那一份欢愉,桃花、紫藤、飞鸟;稻草人,油菜花、红月亮,这些远离我生活的词语在风的笔下是那么美,他赋予它们水墨的画面,诗歌的光芒,我就在这些光亮里感知他情感的暖。一缕炊烟,袅袅上升的样子,在他的眼里,正“挥毫着山水”呢;早春的一朵花,与其说“可以点燃一个春天”,毋宁说诗人惊见美的那份感动与满足;撩人苦甜、爱恨,迟迟不肯露脸的初春就像“那个善于迟到的姑娘”;春日的早晨,“一群白鹭从目光中跃起”,带着月光的白,带着晨光的暖,它们的轻,带给诗人别样的惊喜,以至于诗人感觉它们“在水草边产下一枚太阳”,在一片桃花盛开的林子面前,诗人“始终没有挪过探寻的脚步,但从一个角度望过去早已心满意足”这种在细微处感知情感变化的句子在风的诗歌中随处可见,创作理论说这叫诗境和诗情巧妙的结合,要我说,这是风诗人本能的灵性特质,这对一个诗歌创作者来说,是多么的宝贵,看四季变化,听脚下足音,信手拈一个词,在诗中舞,在诗中歌,身心交融,酣畅尽心,也让我们在天涯感受咫尺的那份美和诗歌特有的力量,这不是一种幸福么?
他是忧伤的。大凡写诗的人都是性情中人,大自然一花一草一木都是他们情感的使者,他们一方面通过信使享受感悟美的幸福,另一方面痛着,经受着诗歌带来的忧伤。面对三月的桃花,那颗温柔多情的心,美则美矣,而更多感叹的是繁花背面的忧伤,“三月的风,欣动着少女的心事,一种纷飞的美丽,一个忧伤的过程”,是啊,风之后,多少事物面目前非,“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株爬满老墙的紫藤“紫色的华贵,飘荡在风里,一个前世落入风尘的女子”,今生又陷进紫色的笼里,受伤的心如此的脆弱,容不得春天锋芒轻轻的一吻;江南的梅雨季节,长啊,第一次听雨,是雨中草长莺飞的热烈,再次听雨,情绪不免随雨声敲打窗台了,泛黄的扉页在雨季中复活了,“那一个雨季的叮咛”长长的,一如这长长的雨,随着梅雨夜的雨声深深打在记忆的扉页上,“成为逢雨必绿的苔藓,成为枯极必覆的洪荒”;自古文人见飞花而伤春见落叶而悲秋,我们已经习惯了,风诗人看“秋天飘落的那些落叶,都是那些曾经渴望的字眼”让人不免哀叹,那曾经葱茏的绿那曾经水润的红如今赤裸着身体走进柴草的境遇,这也罢了,诗人将我们植入这样一个场景“秋风正打扫着碑文后的故事,也打扫着我这个看碑文的人”,读这样“苍老”的句子,诗歌的忧伤,生命的遭遇,疼在午夜的低处。
这不是一般意义的幸福与忧伤,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生命的感悟。每一个有呼吸的生命,都有自己的语言,都有自己的情感,在自然中歌唱,它们的音色、节奏、乐感不比我们人类逊色。一群麻雀站在春天的树枝上,传递着情话,以它们本民族的语言,“在枝头燃起绿色的火焰”;梅花城的蝴蝶飞过塔顶,闪光的蝶翅“将诗意双栖在半朵梅花上”;带着神圣使命的春天的雪,起着女子名字的春天的花,白墙黛瓦走过丁香姑娘的老巷,明朝的屋檐,建德的遗址,新安江上的石桥,都是他纸上的玉质诗魂。
四季的信使,心灵的捕手,是我曾经对风说的。并非无懈可击。风在诗歌国度欲营造一方大厦,让人艳羡的诗情诗思是具备了,稍需突破语言略显拖沓少节制的小软项。只是我个人的感受。但这并非他的常态,在《二月》、《一个早晨》、《光阴及其它》、《三月桃花》、《反特秋天》等中,舒展而性灵,并无拖沓之感。
期待,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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