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六愣子死了。
   这是个震惊山河两岸的消息。六愣子不是大官,不是首富。但十里八村的没有几个不知道他的。
   为啥这么出名呢?
   原因还得从这个名字说起,六愣子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以撑船摆渡为生。平时爱喝点小酒 ,喝过了就六亲不认。就是亲娘老子在场,他也是骂骂嚼嚼,跟谁都乱睁眼。一点小事,闹的鸡犬不宁,小则吵闹不休,大则惊官动府。人家起了个外号叫六愣子。
   养活他的这条小河,有一百多米宽。他把一跟绳子拴在河的两岸,然后站在船上使劲拉这跟绳子,将船和乘船的人拖到对岸去。那条他用了一辈子的船,也有两吨多的重量。每天拖来拖去,往返不停。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条件下,没有那二两老酒,他还能不能顽强的活下去。
   有一年寒冬腊月的,雪雨下个不停。有一个年轻人乘他的船过河,由于出门走的急,忘了带钱。他非要人家给钱,没钱,押东西。
   年轻人性子急不买帐:“我就是本村人,你又不是不认识,押什么东西,不押,下次过河一并还你。”
   六愣子坚决不同意。“没钱,就下去。象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有钱的没钱的都不想给。”
  “你这样说,我有钱也不给你,这船我也必须坐。”越说就越带气了。
  “你他妈的想赖我的帐啊?滚下去。”六愣子喝过了酒,嘴上没有遮拦,那小子年轻气盛,哪受得了这香火,上去就是一拳,六愣子连人带船翻到了河里。差点冻死。你说就几毛钱的事,值得吗。
   要说跟别人争执,还说的过去。他跟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的。经常提着个铁铣,到处追他的儿子揍。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体恤恩养他的,到了这样的年纪也还是靠摆渡混口饭吃。我们每次过河,看着他皴裂的像树皮一样的手,也是很心疼的。有时候血会从裂开的口子里滴下来。他也只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好象是别人的手一样。河风很尖。冬天的风更是凌厉,直往脖子里钻。六棱子终年都穿着他的蓝布袍子,腰里用一条黑线围巾勒起来。而他的儿子们也都视若无睹。也可能他的儿子们和他是一样的吧。亲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我们第一次过河去对岸,是去市区玩的。为了节省时间超了近路。从他那里过了河。那时候是夏天,天气炎热。六愣子的老婆还热心的给我们俩摘了个大瓜。看着这一片河滩地变成了碧绿的瓜地,老俩口也在开心的笑 。我当时还真羡慕他们,心想这就是世外桃园啊。
   六愣子的大儿子在骆马湖里捞沙,制一条机器喝沙船花了三四十万,说起来是很富有的。他长年不回来,好象父母死活都跟他没关系。二儿子是个老实巴角的汉子,媳妇也很勤快朴实。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六愣子老俩口都不喜欢他们。见到也不理不睬的。家中的小儿子也三十大几的人了,还没娶到媳妇。经常打架斗殴,隔三叉五被派出所逮去。这不,他知道家中卖了几棵树,非得要那卖树钱,不给就打。六愣子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畜生。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死了。
   他死了,死在这苍凉的秋天,这条陪伴他多年的小船再也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河沿边又多了座新坟,他怎么都想不到,埋葬他的不是他的儿女,也不是他的老伴,而是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乡里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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