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农历二月初一,周六。我和妻回老家看望母亲。     热热闹闹的春节一过,孩子们上学读书了,人们陆续外出打工,家里只留下年纪大了的老人。村庄一下子清静起来。水泥公路已通了,新修的楼房院落随处可见,遗憾的是许多田地荒芜,深深浅浅一片枯黄的衰草,偶尔游荡着一两只无家可归的野狗。母亲说,村子里最后一个爷爷辈的老人正月里去世了,父亲一代的长辈都已年逾花甲。心中不由感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晚上,我们住在儿时睡的小屋里。岁月悠悠,小屋斑驳的墙壁有些走样,小窗略略倾斜,但一砖一瓦都倍感亲切。在这熟悉的气息里,心中却泛起丝丝缕缕的惆怅,说不清道不明,恍恍惚惚中进入梦乡。     夜半时分,淅淅沥沥,沥沥淅淅的声音把我从浅睡中惊醒。凝神静静一听,原来下雨了,这是开年以来的第一场春雨!不知为啥我全没了睡意,轻轻坐起身子,打开台灯将亮度调到最低,晕黄的灯光顿时划破了夜色,暖暖的,“拥被听春雨,残灯一点春”。静静的夜晚,那雨声格外清晰。时而窸窸窣窣,屋瓦上似有千万头春蚕噬咬着桑叶;时而沙沙作响,似清风拂过竹林轻轻摇曳;一股股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滴滴答答滴滴。不远处时时传来叮叮咚咚嗡嗡的声音,是高高的树梢枝头凝聚的雨滴,点点滴滴敲在不知谁家的铁皮棚子上,轻轻重重轻轻,似古代宫廷乐师击打那一排排编钟一个个瓦缶。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窗外的雨声,犹如天籁之音;又像谁在低吟浅唱,倾诉衷肠;这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动听悦耳、交相辉映,像是在为我这一个远在他乡的游子,演奏一曲曲优美的交响乐章。     怎么能够怠慢它呢?真想奔入这亲亲的雨中,张开双臂深深地拥抱这一切。身边响起妻淡淡的鼾声,我轻轻披衣下床,走到窗前,慢慢推开小窗。一股冷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和我撞了个满怀,清清新新中带着泥土的芬芳。在这黑黑的夜里,若能借我一双慧眼,看树林灰灰,看田野片片,看远山如黛,看河流欢快…… 看苍茫大地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细雨间。这漫天的雨丝,像牛毛,像花针,像轻纱,迷迷蒙蒙,似烟似雾,如梦如幻。春雨不像夏雨电闪雷鸣,“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不像秋雨悱恻缠绵,天也潮潮地也湿湿;也不像冬雨冷冷冰冰,寒气逼人。春雨似女儿一般,文静静,娇滴滴,温柔、优雅、秀美而浪漫。她没有骤雨打荷那样惟余狼藉,没有梧桐更兼细雨那样凄凉无助,更没有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那样忧国忧民。她,自自在在,清清纯纯,朝气蓬勃而又灵性十足。要是在江南,就在这烟雨里,驾一叶扁舟,桨声欸乃,畅游在茫茫的水乡之间。“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春雨袅袅娜娜的下着,心灵格外清澈、宁静,远离了凡尘。回首往昔,自己走过的几十年,风风雨雨磕磕绊绊,许许多多事情一一浮现心间,仿佛就在昨天。糊糊涂涂混混沌沌,一不小心一万五千多天光阴擦肩而过,“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真真后悔惭愧悲凉,万分的无奈。“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账。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妻翻了个身,依然鼾声微微,偶尔呢喃着什么。望望妻温柔的脸颜,再看看自己,恍若一切都在梦中。     人生短暂,春光易逝,望君多珍惜。即便青春年华不再,与其消沉不如奋起,与其悲伤不如前行。已错过风错过雨,怎能再错过后面的美丽风景?姜太公,七十暮年才拜相出征,终于迎来了辉煌的第二春。名将廉颇,八十高龄还破燕败魏,驰骋沙场保卫山河。何况人生中年的我们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看看,这绵绵春雨。听听,这潇潇雨声。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想想这一场雨后,天更蓝了,山更青了,水更绿了。沉寂一冬的土地,苏醒了。草儿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欣欣然张开了眼,瞅瞅这外面明媚的世界。光秃秃的树木,变得湿湿的、润润的、黑黑的;舒展的枝桠悄然间绽出了嫩芽,星星点点,继而嫩黄,到浅绿、碧绿,最后一片郁郁葱葱。最美的自然是花儿,竞相开放,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千娇百媚。最欢快的要数那些鸟儿们,呼朋引伴,高飞低旋,放声歌唱……屋外,春雨仍在从从容容的下着;而我,已幻化成了雨中的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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