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李树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在东北,在美丽的长白脚下,是我和我爱人的家。     房是大块的花岗石一块块垒成,浅浅的,黄色带着粉红。石头与石头的缝隙要用水泥勾抹得很严实,像细的青藤根根环绕;屋顶是朱褐色的琉璃瓦,是的,一定要用经高温烧成的上釉瓦,是很暖色的那种,透明的雨落在上面,会水花四溅,有了它,我家的雨声也会多起来吧;还要有能飘出炊烟的藏青色的烟囱,要很高,要有烟火不断地渗出,要像一支笔,孤独地插向云霄。     有很宽的很漂亮的门楣,夏天有燕子来垒窝,暗角里有蜘蛛在做网。最好,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有白色的蝴蝶结伴地在窗下来回飞舞;夜晚,有蟋蟀躲在门槛下,有点胆怯的轻歌。清秋要有成群的蜻蜓穿梭着捉蚊虫,深秋的阳光下,会有红色的瓢虫入我们的怀,即使到冬天,也会有觅食的麻雀在刚刚下过雪的院子里留下梅花状的爪痕。它们都是我们的朋友,匆匆来,又随季节匆匆去。     若此时,有人来问:为什么,访客们都是路过?我一定会这样的回答:花落以后,我们还要静静地生活。     有透明的窗,乳白色的雾状的帘栊。阳春四月,可以一抬头,就可以望见院中绿色的池洼。向远处张望,春是滴水的脆绿,夏是苍老的娇颜,秋是深醉的嫣红,冬是静穆的簇白,再渐次收回目光,我们的门前,有两棵李树,是两棵很高大、很古老的李树。     深春之际,仿佛一夜间,两棵李树就开出了青的花朵,叶子尚还绿呢,花朵与花朵之间就开始肆意地纠缠,大胆且开放。我曾经看见两朵花似是相约好了的,齐齐地在某一个清晨开放,整天唧唧哦哦的,不知羞涩。又一日,碰到有风的时候,忽地就全没了影踪,只好去细寻,只见树下是一对对相拥的残花,想来,那也是一场约好的一朵花与另一朵花的木石前盟。     只是,花儿们不懂,所有的遇与逢、爱与恨、纠结与彷徨,都是一场轻欢浮愁。     这样的时节,最适宜的,就是在一个无风的下午,与爱人赋闲在家,此时此刻,不去想生活的负累,不用想明日碗里是菜蔬还是鲜嫩的牛排,我们只在意这一时的畅快欢愉,心的无羁,爱也许才能纵横。     和他一起读书,他会说:“你生命里的每一个文字都要是先写给自己,要学会与自己对话,要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聆听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他说:“这样,你的文字走出去才不会慌张!”他说这样的话时,句式很凝重,像我们身后的被称为“长白森林里白衣白马的少年”的桦树。听我这样赞赏,他便笑的更加眉目舒朗。     我们都知道的,长白山上,不只有婷婷的白桦,沿山道攀延,身旁的那些树,开始纷纷地沿着山体将身躯葡伏下去,并在斜上方把树梢吃力地翘起。没有生路的生命,只能在时间的陷阱里一点点应声跌倒,再曲折地调头向上。桦不再是明快而轻松的白桦,它此时是岳桦,要去接受疮痍与废墟,要去适应高寒与空旷,因为要生存,它的身形竟渐显妖娆的韵致,只是在那苍茫、苍凉与沧桑的背后,生命雅致如歌。     他说,生命需要静静地蛰伏,你的文字,要在静中挣扎出一种激情和大气,不单单只求外形的优美,更要注重生命本身释放的能量。他说:“一样的,我喜欢你是静静的……”     与他一起过世俗生活,他将一条青鱼红烧的面目全非,红白参差,在油盐酱醋的烟火味道里,我看见,爱情的风花雪月早已悄悄沉淀,岁月里,是他给彼此之间相濡以沫的一种成全,因为我爱他,他说,我必然也要爱你。     与他欢爱,我介意他手指的温度与湿度,他要轻轻,为我解开腭下的三颗纽扣;他要疯狂,亲吻我时要用力;他还要有一点酒的微醺,此一时,风平浪静,偶一时,便是波涛汹涌,总如激流遇到潜藏的暗礁。     他是阳春白雪的男子,明眸皓齿,眉心深邃,唇角温和,他不说一句多余的旧话,他只是长久的沉醉,让我觉出自己的好。     是谁说: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了我所有运气?在他腋下,安静地浅睡,任时光的脚步一点点挪移,阳光很温暖,他的鼾声很轻微。     窗外,邻家有花树,飞花随风飘进我们的院子,有红雨霏霏,有白雪纷纷,我们曾细细地查看,里面有杏花,有桃花,有樱花,还有我们的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