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小札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秋风一起,植物们就开始奔走相告。菜园子里的豆角秧枝枝蔓蔓爬过围墙,一边爬一边嚷:快跑吧,快跑吧,秋天过后,就是寒冷的冬啦!屋檐下的野葵花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着饱嗝,懒洋洋地附和:快点吧,快点吧,把粮食收仓,把果实点数,快点吧,快点吧,趁着阳光还好,睡个懒觉,伸个懒腰,日子还是要过的逍遥。草丛里的秋蚂蚱们可不这么想,草茎越来越干硬,水分在一点点地消逝,清晨和傍晚,露水那么深那么凉。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蚂蚱们小声地嘀咕着,身子又往草稞里缩了一缩。这一切,都被不远处正在收割的人们听到了,男人就直起腰,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远方,果然,云越来越高了,风越来越硬了,山越来越瘦了。

  男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边的女人说:过了这一季,我们该要个孩子了。女人脸色一红,并不搭言,手中的镰刀就挥舞得迟钝了一些。男人并没有看女人,接着说,家里的粮食收好了,我也要出门做工了。养个孩子,好陪你咧!女人“哎呦”一声,轻轻捶了几下男人:你走了我也不怕,咱家的老黄狗看家看的实诚呢!男人笑,女人也笑。暗地里,男人的手劲儿就用力了一些,自己多干点,女人就少累了一点咧。

  太阳爬到半空,该歇晌了。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往家的方向去。进了院子,老黄狗围着男人的腿脚跟打转,轻轻地喝住了。锅里的水还温着,舀出来洗了手和脸。女人就在灶前开始忙了,菜地里的倭瓜模样正红,砍了半个来下锅,一起在锅里炖着的,还有新土豆,绿豆角,葱花蒜花切了一大堆,起锅的时候好放咧。

  饭香菜香正浓时,男人已在土炕上发出了重重的鼾声,女人蹑手蹑脚走过去,刚把薄被子盖在男人身上,男人一个翻身就把女人扣住了。女人不好意思,有点扭捏,原来你在装睡啊!男人坏笑,一边笑一边用了巧劲儿,女人便挣扎不得,只得任他去了。

  阳光撒了一炕,爱情的种子也撒了一炕。一个名作家也说过咧,他的梦想就是娶一个好看的媳妇,他要在自家的土炕上,隔一尺种一个儿子,再隔一尺插花地播一个女儿。然后,看着从这个大土炕上齐刷刷站起来的一群儿女,在一个早晨像庄稼一样密密麻麻立在地上,挡住从窗外照进来的那束阳光。男人说,我也想要一大群的孩子,满屋子都是欢笑声,这个喊娘,那个叫爹的,多热闹。女人的身子在硬成成的土炕上水蛇一样地扭动着,她听不见男人的话,她的眼里耳朵里,以及心里,正甜甜蜜蜜地,满是喜悦呢。

  歇了一时,阳光开始滑下坡。男人关切女人,说剩下的活计也不多了,我脚步挪的快点,手里勤快点,贪点晚就干完了。你在家歇着吧!院里那只老母鸡养了一年了,今晚就炖了下酒吧!把东邻西舍的都请了来,再忙,也不能忘了活络活络亲朋好友咧!女人就答应着,扫帚疙瘩就抡起来了,打扫了屋子,还得扫扫庭院呢,总不能,让老亲少故地笑话自己是个懒惰的新媳妇吧。

  傍晚,东邻西舍的都来了,谁也没好意思空着两手混吃喝,自己园子里的东西交换着尝呗,做好的饭菜端一起吃呗,陈年的老酒拿出来一起喝呗。吃着,聊着,男人吸烟,女人攒堆;笑着,喝着,男人谈开天辟地,女人扯炕稍炕尾。孩子们满院子的疯跑,惹得老黄狗呜咽呜咽地叫,还不敢大声,主人锁了它的脖颈呢,叫也白叫,还不如省把子力气,明天还要看家护院咧。

  晚风更凉时,月亮也高了。邻居们呼儿唤女地散了,男人女人一一地送了。满地的银月光,哗啦啦地流淌。夜风一吹,树叶子,滴溜溜地打着旋儿飞。男人洗了脚,净了身子,靠在窗沿边看电视,女人还在厨房里忙碌着,碗儿盘儿早洗净了,剩下的事情不多,要打点明天的早餐呢。日子推着一天天往前走,没有个算计那哪成咧。

  一时夜半,更深,露重。男人睡的很香甜,女人什么时候躺下的也不知道,只是偶尔一翻身,手掌一碰,女人软软的身子正靠着呢。男人心里就踏实了,就接着睡去了。梦来梦去的,都是黄灿灿的粮食,红通通的果子,男人还梦见自己当了村长咧,锣鼓鞭炮响的那叫一个齐整。女人也睡的很香甜,身边这个男人好担当呢!田地里是个好把式,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还知道心疼老婆,就连土炕上那点事,也忙活的头头是道呢!女人想着想着就笑了,身子往男人那边挤了一挤,男人的手在梦中也不老实,伸过来就是一握,女人有点想喊疼,寻思寻思着就忍了。夜里的男人可招惹不得,惹急了,谁都睡不成咧。

  院子里,豆角秧和豆角秧纠缠着,也睡了,野葵花鬼精鬼精的,才懒得爬墙跟,听人间男女的夜半情话,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自己结下的种子要好好呵护呢,早就和檐下的燕子一家打好招呼了,求它们带一些种子到田野里去,到远方去。野葵花是有大志向的。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子子孙孙的前途可不能耽误着。秋夜这么馨香,秋色这么稠密,只有那些蚂蚱们才是怕冷的家伙,这时节,早就熄了声,在草根下哆嗦呢。

  日子有多美好,想像就会有多美好。不是吗?秋天到了,冬天近了,下一个春天,也就不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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