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AMOND  AND  RUST

离开C城的第二个月，Z城下了一场鹅毛雪，像是茫茫苍穹写给这个寒冬的最直白的情书，浩浩荡荡，洋洋洒洒，如行云流水，飘荡而下。风从西北方前来赴约，把白色绒球织成了倾斜的帘子，洒在地上化成擦不尽的泪水，混着尘土的味道，亲吻着干涸的土地。

站在窗前看小区花园里疯跑的孩子，笑容挂在脸上，像是刺青一样抹不去，不记得是否自己也有过这般尽情尽兴欢乐的童年。路上的行人依然不紧不慢，雪似乎永远无法像暴雨一样给人危机感，因为太轻，因为太安静，不似雨那般稠密而紧迫，也许，只有回到屋檐下，才会发现，其实淋雪和淋雨一样，都会湿掉衣衫，只是当时没有感觉而已。像一些爱情，它们安静地发生，安静地进行，安静地结束。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轰轰烈烈，没有艰难曲折，似乎不痛不痒，可后遗症总是在离开后才开始蔓延，挥之不去，难以治愈。就像淋过雪的衣衫一样，安静地被浸透，可是在当时，却连遮挡的意识都没有。

想起很多年前的下雪天，收了伞，和阿七牵着手走在拥挤的街上，雪花像棉花糖一样大块大块地砸下来，给脚下的路铺上了奢华的银毯。阿七轻轻拍掉我头上的雪，笑着说，“你看，走着走着，我们就走到白头了。”

如果生命只是一场雪的时间，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喜剧会多一些。只可惜，生命漫长地包容了数十个春秋冬夏，于是头顶的“白发”终于化成水滴，流逝，蒸发，消失。青丝依然在，承诺却沉默在时间的喧嚣里，只剩下那些曾钻石般闪亮的日子，在记忆里生锈。

I WILL ALWAYS LOVE U

这个冬季带走了我知道最早的外国音乐人惠特尼·休斯顿，冬季似乎总是最残忍的季节，总会带走太多生命的气息。飘散的雪花像是一纸讣文，宣告着世界的某个角落将会多一冢新坟。友人在KTV唱着那首“I Will Always Love U”，歇斯底里，直到泣不成声。她说，惠特尼·休斯顿死了，她的爱情也死了。我说，“你可以说的霸气一点，你的爱情死了，所以惠特尼·休斯顿死了”。她笑了，嘴角盛开一朵荡漾的菊花，灿烂地不可救药，可到底还是在转瞬间枯萎了，她说，“那又能怎样呢。”

她的爱情结束在立冬的早晨，例行的问候电话响起，她生命中第一个不是由血缘连接起来的重要的人，对她说，“好聚好散”。
她说她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决绝的结束语，掷地有声，像是夏季可以致命的冰雹一样，两年半的柔情就被窒息在一句残忍里，再也没了生还的可能。我问她，有没有问那个人，为什么会离开。她说没有，既然结局已定，又何苦追问过程。对放弃了自己的人，就算追回来心里也会有隔阂，不如随他去吧。似乎猜的到原因，狼狈比失去难受。有些时候，假装糊涂比清醒要难得多。

这个假期有一对小情侣来访。不过二十岁而已，不过，爱情却已经降临了七年。男孩子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他对她是一见钟情。有时候不能太低估年少的爱情，不能低估青梅竹马的力量，因为单纯，因为没有功利，因为没有诱惑，因为一起成长，所以，反而更有可能长久，不比成长后的爱情，无知者无谓，懂得越多，顾忌越多，爱似乎被缠上了绷带，到头来，只能一瘸一拐地离开。

I Will  Always Love U, "always"是多久。太过相对论的东西。也许一眼万年。也许，终了此生。也许不再奢求，就无所谓长短。

I  AM  YOUR  ANGEL

这个冬季，终于还是送走了夏恒。深夜未眠，总觉得西方的星空有飞机闪过的声音。飞往威尼斯的航班，不知此时是否已经飞跃了那些知名与不知名的山川与海洋。有些人似乎只能守候距离，一旦僭越，无论曾经的情分多么真挚纯粹，都只能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一起踏过了太多场雪，欣赏过了太多风景，分享过了太多的鲜花与荆棘，走过了太多的华年。一起看彼此路过了一些人，也被一些人路过，目睹了太多彼此的悲欢离合。孤单的时候相互安抚，不再孤单的时候便保持距离旁观。太多太多年。

直到有一天，开玩笑似的问彼此，为什么没有在一起。问题一旦生根，就再也无法消除。也许，在彼此守候在视线之内的距离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疑问的这一天。也许我们难得糊涂一点，心照不宣，不去问这些问题，我们就不会疏离。也许，我们彼此再大胆一点，走到彼此身边，这些问题也随消失的距离而去，演绎成一段相互守候的佳话。只是，这些，都做不到。没有难得糊涂的智慧，亦没有再走近一步的勇敢。当有些关系在终究无法确定的时候，快刀斩乱麻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于是，刀起刀落，只是依然斩不断那些盘踞了时光的记忆。

小苏问我，会不会舍不得。我说，“如果一个人与你相识的时间占据了生命的半数时光，跟你一起分享了欢声笑语，陪你一起经历了颠沛流离，而有一天，他离开你，曾经的亲密谈天变成带着客套与尴尬的寒暄，你是否会舍不得。”

我们挥霍着彼此最好的时光，却始终没敢靠近。直到有一天，时光背叛了我们，才豁然发觉，再也回不到从前。
曾经的关心与关照，也都渐渐沦为了了大洋彼岸时有时无的明信片。

We were angels for each other once，and one day，we both flew away.

SOMEONE LIKE YOU

肯德基里遇到中学时的恋人。
笑谈当年。他问，你当初怎么就看上我了，成绩不好，长得不帅，除了打架，没擅长的。
我说，当年是你追的我吧，你怎么看上我的。

他说，谁让你是我们班主任的女儿，想着他不让我们自由恋爱，我偏和他女儿恋爱，多带劲啊。
我说，我当时是在打赌，和你谈满一学期，学期末119宿舍那几个姐妹儿要请我吃一个月的小龙虾。

然后我们都笑了。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然后他说，那时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说，我也是。

他说，我觉得你当时很特别。
我说，我也是。

然后我们再一次陷入沉默。

然后他说，以后千万别找我这样的，靠不住。
我说，你也是。
然后我们心照不宣地离开。

我深爱过你的特别。我不曾后悔过。即便它无疾而终。

如果爱忘了

情人节，朋友找我帮忙编一对三生绳送，说是要和男友一人一条。编好给她，得知那是她与他的五周年纪念，也是订婚的日子。于是另编了两条凤尾结腰带送给他们，算是订婚的小礼物。朋友问我，“什么时候能看到那个能带着你编的腰带的人？”笑笑，不知该怎么回答。给太多人编过情侣手链、腰带、戒指，星星……从初中起开始帮男生写情书，目睹一幕幕煽情的戏码一遍遍上演。真到了自己，似乎总归平淡，所谓的生命中的另一半，从未真正出现过。其实我很讨厌这种说法，我是完整的，不需要另一个来拼凑。

朋友追问。我说，“天知道，估计爱把我忘了。”朋友却较真起来，“那就找个记得的人。”怔了一下。似乎有道理。

如果爱忘了，请你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