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怨东风当自嗟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丝凄离一泪涌,一情相依一情浓。

一木一石一梦缘,一颦一笑一皆空。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如果说,是梦一场,却为何遍体鳞伤,泪流尽,红颜碎,离殇一曲,为谁啼血痕?如果是,命中注定,泪逝归天,徒留遗恨无穷数,暗殇芳魂,究竟谁知怜?悲吟娇羞默默同谁诉,却原来,还是这般孤寂。曾以宝玉为知心,还念紫鹃为姐妹,更有宝钗倾心谈,却还是心绪凄凄,愁在心头。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落红阵阵,点点离愁。看不尽满园春色富贵花,展不开的眉头微蹙,有谁知沁芳桥畔的葬花冢,是谁在偷洒珠泪埋落花葬残红。裙袂飞扬,绕过绿堤,纤指轻拂柳丝,慢穿花径,悠悠移至埋香冢。美景如斯,如何不羡?那份春愁,却浓得化不开,凝聚成万千眼泪,临风滴落。

 

大观园四季如春,那是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的人间仙境。只是在颦儿眼中,也不过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漫天飞舞的花雨,似有情又似无情,与她擦肩而过。那两湾似蹙非蹙的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的含露目,此刻,只是凝视着满园愁绪,一寸芳心却无处可存。看花观人,也只是惺惺相惜怜同命。于是哀叹,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那一世,她是西方灵河岸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受了神瑛侍者甘露之惠,思报灌溉之德,于是下凡造劫历世,偿还甘露之恩。那一年,林家有女初长成,钟灵毓秀,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那一年,她抛父进京都,寄人篱下,无限凄凉意,独自饮泣,泪暗零,肺腑心事无人识。是他,用一颗质朴的心,无微不至的关心着她,日里同行同坐,夜间同息同止,耳鬓厮磨,言和意顺,略无参商。

 

然而,她来了,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的宝钗,行为豁达处更惹人喜爱。多心的颦儿,泪流不尽临窗滴,口角常因抱痴情。金玉姻缘,时时充斥着多愁的心,金锁罢了,再来了金麒麟。她的心,惶惶不可终日,谁懂她,宝玉可知她的一片真情?情痴苦泪无穷数,红颜憔悴谁还惜。终于,她病了,因为金玉姻缘,或许这场病来得很及时,她与他的心,终于在两人之间,守得云开,演绎一出痴情女情重愈斟情的纠缠。

 

两只旧手帕,一波相思意。她懂了,懂了他对她的情意。然而,这贾府暗藏虎狼之心。锋芒太盛时,自会惹祸上身。她看到背后的风雨暗涌,却也无可奈何。她无依无靠,即使有祖母宠爱又如何,那些人怎会放过她?放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玉?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纵然处处留心,时时在意,终是逃不过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宿命。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潇湘馆里,一幅西子捧心图,惹人心疼。想起宝姐姐兰言解疑语,她的心里有一丝的放松。及至今夜,宝姐姐来看她,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她再不相疑,从此多了一个知心的姐妹。感于身世的悲戚,一曲秋窗风雨夕又流多少泪珠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她的病一日不胜一日,泪珠儿也开始较往日少了。还泪而来,宿根,宿情,宿恨,一一逐其而来。泪尽魂销。她在思想里也有这样的意识。孤高自傲,不染尘埃的人间仙子,终于感到世事的凄凉和无望。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世态炎凉,凉彻心扉。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纱窗湿。悲戚戚,谁能惜?

 

 

于她,还有一段快乐有迹可循。海棠咏,菊花吟,桃花颂,芦雪庵争联即景诗,寿怡红群芳开夜宴。那是一段擦肩而过的时光,纵然记忆深刻,还是化为缥缈。

 

匆匆走过的流年,肠断天涯,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纱。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泪染墨香听弦断。花落肩头,又惹多少恍惚神思。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那纸旷世奇篇芙蓉女儿诔,虽为吊祭晴雯,却是在预悼她的离去。玉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只有她配得上。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带着一腔幽怨,质本洁来还洁去,演绎一出红泪暗零的冷月葬花。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这是她曾经的梦,也真的只是梦一场。带着她的多愁多病身离去,命中注定逃不过的劫。多病只为含愁深,在拒绝癞头和尚的缘渡,便再也不能更改。身后的凄厉风雨,逼得她无以喘息。即使身陷囹圄,四周的污浊,终是不能玷染她的冰肌玉骨,至真至诚的心性。

 

她是洁白无瑕的玉芙蓉,是孤标傲世的秋菊,更是超然脱俗,独傲风雪的腊梅,秉绝代姿容,俱稀世俊美,生于花朝日,可谓百花之首,群钗之冠,却薄命如斯。悲题五美吟,是在感慨自己的薄命,只是命乃天造,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能为?她早已知晓,故如此对宝钗坦诚。当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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