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打开电视，迎面扑来的是惊呼声。

　　座无虚席的赛场，斗牛士正拿着披风，血一样红的披风，在牛的眼前晃来晃去。

　　欢呼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惊呼。牛，圆睁双目，狂燥地扑过来，扑过来，冲向红色的海。那不是海，那是血红的大口，发出狰狞的笑。

　　斗牛士轻轻将身一转，扑空。

　　愤怒如火，燃烧着牛的胸膛。很长时间地关在牛栏里，它已变得暴怒不安，红披风晃来晃去，是挑衅，是不屑，是讥笑。

　　于是，当牛栏打开的瞬间，它箭一样冲出去，甩开蹄子，外面好大一块空阔的场地。

　　可恶的是，那么大的场地，却总有黑压压的人头，像块块巨石，压下来，压一来。

　　此时，它出场，亮相，昂首挺胸，恶狠狠地找那个挑逗它的人报复。

　　无尽的游戏，披风是狡猾的，笑声是可耻的。牛性里也有血性。

　　是战士，从小，它就被命名为战士。

　　为一场战斗而生，也必将在战士中死去，绝不受屈辱！

　　凶悍强健的公牛，要用胜利换回自由，换回一生的荣耀。

　　神情泰然，面无惧色的斗牛士，向在场所有观众证明：西班牙民族，永远是不怕困难，敢于面对危险的勇敢刚毅民族。他代表的不仅是个人的荣誉，斗牛，是一场战斗。战场，是众目睽睽下的角斗场。

　　耄耋之年的老人睁着昏花的老眼在看一场盛况空前的比赛。

　　稚气十足的孩童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在看一场盛况空前的斗牛。

　　谁赢？

　　不是你的热血沾染在我的牛角，就是我用匕首插入你的胸膛。

　　这个赛场没有平局，只有死与生。

　　但，还是生气。牛的生气，与披风有关。

　　晃来晃去的布，不是正面交锋，而是投机者的钻空。

　　那挑恤，变得恶毒，这里没有善良的牛，没有善良的战士，只有你死我活的交锋。善良与恶毒相对的时候，恶毒会毫不犹豫地向善良伸出毒手，而善良却处于不设防，乃至不抵抗的地位，善良常常败在恶毒之手。

　　此时，善良写在我的心里。

　　不，为什么要有这样一场娱乐性的战争？笑是观众的笑，血是牛或者士的血。以他们的血换来那惊心动魄的一瞬的笑，笑也残忍。

　　看，他很coll的向观众挥手示意，飞吻，甚至敬礼，转而，全神贯注地进行下一次挑衅。红色的战服，镏金的饰物。阳光下，他每一次动作闪亮夺目，光彩照人。挑逗，只是前奏，激起牛的脾气，消耗牛的精力。披风后面，暗藏杀机，明晃晃的利剑，不能护身，只为刺杀。

　　公平，它的角，他的剑。它的力气，他的机敏。

　　几个回合过去，骑马带甲的长矛手出场，那长矛的尖锋，毫不犹豫，直刺扎牛背颈部，血，顺着发亮的皮毛流下来，流下来，一头带血的公牛，风暴一样扬蹄，攻击。

　　一头公牛，带血的公牛，满场狂奔的公牛，追着这一个，又有那一个行刺，仿佛不休无止，此起彼伏。

　　还未结束，只是过程，一个血淋淋的过程，吸引着男女老幼，共观一场战斗。活生生，血淋淋的死给你看的战斗。

　　又有花镖手徒步上场，手执一对木杆制、饰以花色羽毛、前端带有金属利钩的花镖。

　　你来吧，疯牛！他仿佛在喊。

　　英雄一样，孤身一人站立场中，直面引逗公牛向自己发起冲击。又一躲闪之间，花镖刺入牛背颈部，利钩扎在牛颈背上，血，继续流，流不完的流。

　　一条活生生的，带血的牛，如血水洗过的牛！狂奔的牛！

这是体育竞技中的斗牛表演。

不是你刺死牛，就是牛刺死你！

　　斗牛，需要力量，需要技巧，需要冷静，唯独不需要同情和忍让！装束着花饰的车来了，牛的尸在花车中，血一路滴着，渗透沙土。

　　士为知己者死的故事，不是这样。

公平较量，两军对垒的战局不是这样。

民间斗牛，更富表演性，牛与牛之间头顶头，角顶角的力量对比，技术对决，更是险象环生。

斗的是牛，观的是人，最终的胜利属于强者。

一场场斗牛，一次次谢幕，没有永远的辉煌，只有永远的战斗。

人群是眼睛的海，淹没泥土，沙砾，透过那些突出的筋与骨，透过那些生与死，随着一阵阵欢呼，一次次掩口失叫，一张张兴奋的脸，看着一只只牛由奋起直追，扭身狂奔，舍生忘死的战斗，带给眼睛以视觉盛宴。

可是，牛呀，你的眼睛之光，从燃烧到熄灭，却是我永生不会再遇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