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北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不停地想起这首歌,还有章子仪遗世淡然的神情。

下雪的北方,有一种极致的美。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是暗的,窗外昏蒙蒙的一片。刷牙的时候,西窗陡地亮了,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的田地进入眼帘。这是个生冷的冬天,洗脸的水很凉,窗外很干净,一切好象都刚刚开始,像某个电影里定格的画面。一两个上学的孩子从路上急匆匆地走过。背着书包的他们很单纯,很快乐,辛苦却无挂碍。

换一个角度,就成了一种风景。窗内的我是,窗外的他们也是。钱钟书说窗是文明的象征。的确如此,窗子让我们的生活更多了一种滋味。

加了热水,脸盆里的水温和起来。我的脸上挂着水珠,睫毛上也挂着,镜子里的我开始清醒起来。跟窗外的天色一起越来越干净明亮。

梳头发,一下又一下,很细致很慢。这是个享受的过程,和透过窗子看窗外的风景一样。有时候人可以成为自己的风景,不需用眼睛看,要用心看。

“这长发你要梳多久?”浅浅问我。

“不知道。或许一直这样到老。”我微笑,语气安静淡然。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相信命运,我信。有些东西的存在是注定的,是你不需要改变也不能改变的。比如我的长发,比如你会遇到的爱情。只是长发是最简单的存在,看得见,可以一直不更改。而爱情,很难按照自己的想法存在,是否改变了也不是你一下就能看得见的。

头发纠缠在一起,我很耐心地用梳子一点点把它梳顺。木制木色的梳子,拿在手里舒适而温暖。长发遮住了半边的脸,漆黑的柔顺下来,手指触摸到发丝上的时候,又想起章子仪嘶哑凄冷的歌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看见西湖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它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后来去了很多城市,高楼林立,拥挤的街道,喧嚣的车辆,还有冷漠、破落,然后发现千百年来人们得出的很多定论是对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的确是美的。

第二次,再看西湖,垂柳轻拂,青草萌动,波纹不起的湖面,安然的长堤,无一不美。

喜欢水。没来由的喜欢。他们说了很多理由,我都点头,又仿佛都不是。看到它的时候会喜欢,想到它的时候会喜欢,它的名字叫水,所以喜欢,其实就这么简单。

我的后脚裸破了。两个很大的血泡。走路的时候很疼,我忍着不喊不叫,和没这回事一样。他们问我,为什么走路很吃力的样子?我轻轻地说雪大,路很滑。

又开始做梦了。故事一样的情节,小小的女孩子在一大片芦苇荡里不停地走,四下张望、寻找,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芦苇还是芦苇,到处都是黄澄澄的一片,盖住了小女孩的脸。

我走在街上,忽然就开始晕了起来。一堵高墙后面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看见我就开始慌叫起来,张牙舞爪的叫,我在她的惊慌里惊恐着,为什么在她眼里我竟是鬼一样的存在着?隔着一堵墙,我们一起昏了过去。

然后我从噩梦中惊醒,没办法睁开眼睛,不停地流泪,四肢冰冷无力。

丈夫问我怎么了?我偎在他怀里,头埋得深深地,无从说起。

最亲密的人是不能畅谈所有的。尤其说不得那些恐慌颓废。

阳光又一次从窗帘中间照射进来,明亮得有些刺眼。

梳头发的时候,木梳不小心就折断了。清脆的声音震得我心里生生一激灵。这把木梳,用得最久了,仍然断了。

装木梳的木头盒子空了。我像丢失了什么似的,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在街上游荡,无所事事的样子。商店的橱窗里偶尔露出一张呆板的脸,冷冷的眼神,和这冬天的寒流一样让人浑身不顺畅。人们的笑容忽然就少了。整个大街上,听不到笑声,看不到微笑的脸。很多捂着大口罩的人匆匆地走着,连卖雪糕的大妈都是用点头和手势来做生意。

我的寂寞忽然从脚底生出来。那些青石板,在我的脚下也一起寂寞起来。

经意不经意地去梳子商店转,每一把都很精致,每一把都很漂亮。可是那么多赏心悦目的梳子,竟没有一把是自己再想要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念我自己的那把梳子,那把已经陈旧没了光泽却异常温暖的木头梳子,想念它拿在我手里的时光。

因为想念,所以不接受其它。因为执着,所以更加地不舍。

不舍,也只能在心里叹息。

脚裸上的血泡破了,依然疼。不知不觉地在这样的疼痛里走了很多的路,全然不为外人所知的疼痛,在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地隐藏着。

因为木梳,我竟忽略了这疼痛。

我的木梳没有了。我再也找不到和它一模一样的木梳了。我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再次听见那歌声:“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其实拥有和失去只一线之隔。

西湖仍是美的吧,千年之后?千年之后,还有没有章子仪的歌?还有没有一个女子对她的一把木梳眷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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