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老师们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场高中同学聚会,把过去的记忆都激活了。

聊过一起痛恨的高一班主任,又聊到历史老师的时候,大家看到我,知道无法继续了。因为历史老师比较喜欢我。晓军接过话头说,李老师提问时总爱说,还是yq来答吧!其实大家都会答。当时有人说过我像历史老师的女儿,是绕着弯说老师偏心。不过,历史老师真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偶尔会带来班上,长得很漂亮。那年听到历史老师去世的消息,我还感叹了一阵。

我给大家交底,历史老师喜欢我的原因是高二时办了一张小报,贴在教室的后面,媛媛的主打稿一封长信,反对当时校规不让留披肩发;我的一篇小短文是对不让穿高跟鞋的新校政呛了呛声,纯属一腔义愤。可怜的我,哪知道现在就凭这种呛声码字在讨生活

历史老师上课前进了教室看到了小报,跟别人打听我坐在哪里,走过来跟我说,文章写得不错,会正反两方面看问题,尤其是长期穿平底鞋易患扁平足这个例子反驳得好。从此结下师生缘。再加上李老师讲课从不翻课本,总讲一些课本外的东东,一堂课总抛出好几个线头,扯扯又打住,惹得你总想顺着这些头儿寻根究底。有一段时间,我真的犹豫要不要放弃新闻去学历史。

跟现在的回头即忘比起来,那时候的记忆力真是好到不行。

我和我的前桌忘了叫什么名字了,一个圆脸的总笑着的女孩子,我俩甚至把《世界历史》中犄角旮旯里根本不会考的人名都搜出来背了个滚瓜烂熟,互相考校为乐。

高三一次考完后,班主任马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叫到教室外训话。李老师远远走过来,问,又是第一吧!犯什么错误了?你在批评她吗?一股护犊子的腔调。马老师赶紧应和,不是批评,说点别的事儿。

如果说高一因为遭遇一位骂人无数的班主任,觉得人生黑暗的话,高二遇到马老师则是我一生的幸运。

说马老师前先说说黄老师。高二分班后,上地理课前,春的妈妈也是我的地理老师黄老师问我,期末考几门不及格?我臊眉搭眼地答:三门。又问:哪三门?数学、英语、化学。黄老师听了很急,化学可以不学,但数学和英语文科也得考啊!数理化一向不行的我,一分班觉得甩掉了包袱,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黄老师一瓢冷水泼醒了我。

现在回想起来,人生重要关头,一两句关键的话,警醒作用会一生都记得。

另一位点醒的我的就是马老师,高二第一次考试过后,我考得还比较靠前,他找我谈话,说,这个班里你只有一个对手就是学习委员WLM。我当时愣了一下,虽然内心狂妄,不把谁放在眼里,但对自己的实力和底气也没有太大的信心。马老师不旦看到了我的实力,还直接给我树了一个追赶的目标

马老师教语文,我在课堂上的表现端得看他的心情,他心情好的时候,我是可以不听讲随便看小说的。下课后,他还会问我看什么?有兴趣的话还让我看完借给他。语文课有时候连着两节上,中间有过这样的对答,下一节课我就有恃无恐地把小说摆到桌面,大明大亮地看。

遇到他心情不爽,他就开始提问,他提问的特点就是纵轴线,一行一行问,从来不像别的老师遍地开花。他如果问到我这行的第一个人,就等于发出警告信号,不爽我看小说了。我赶紧收拾起小说,拿出课本,做出一付倾听的样子,提问就会在到达我之前嘎然而止,警告就此结束,气氛一片祥和。

除了上课,我还喜欢跑到他家里聊天,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胡言乱语,他总是静静地听,慢悠悠地插话。经常把飘在半空中的我不动声色地拉到地上。

有一次我跟他借张贤亮的《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他很严肃地拒绝了,而且警告我说,这个小说你不用看,没什么东西。说完了,又解释了两句。我是那种越不让看偏要看的,看了还跟去跟他讨论,说其实没什么嘛,他一付无奈的样子。

让我当班干部时,他说,其它班团支书都是女的,班长都是男的,当团支书没什么意思,当个班长,整个年级女班长就一个,大家容易记住。这一招让我明白如果你想让大家记住,一定要反其道而行或者独树一帜。这是他教给我的第二个启示

记得有一次班级知识竞赛,我记分,学习委员提问,是不是分小组竞赛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问题结束,分数摊到黑板上我们就甩手下台走人。

接下来自习时间,马老师走到我座位前问我:你们这竞赛就算完了?我抬头看到他一脸的疑问和失望。赶紧问:怎么啦?出的题都答完了,还不算完?他看我点不透的样子只好接着启发:竞赛完也没个总结,谁赢谁输的?我恍然大悟。看着黑板上没有结尾的成绩,赶紧站起身想去补救,马老师拦我说,算啦!以后要记得。我不肯算,还是上讲台把总分和名次写在成绩下面,算是一个无言的收场。

以后遇到一些事情,收尾时,总会不经意地想起马老师的那句话:这就算完了?看看有什么自己没有想到,或者有什么可以补救的。这应该是他教给我的第三招:凡事在有始有终,再好的开端,再精彩的内容都得要记得好好收尾。这倒跟少年派讲的要好好的告个别是一个道理。

高二暑假开学高三时,我跟女友宣布高三要收收心,好好学,要考两个文科班的第一。话放出去,自己都心虚。还瞥见女友不相信的眼神和上挑的嘴角。后来倒是在无数的大考小考中拿过第一。但数学一直是我的软肋。数学老师也姓李,课讲得生动异常,但我天生缺根数学筋。有一次考数学,做来做去,好多下不了手的空白,一气之下,卷子也不交了,揣在兜里带回家。结果那次排名我在班级掉到了第八。

马老师气坏了,找我去谈话。指着我的成绩分析,历史考96,语文考94,就算你再下功夫,两门都考满分100分,也只能增加10分。别的同学随随便便考个及格,三门平均60分就跟你拉平了。你有什么优势?数学总分120,哪怕你再差,考个及格就有72分。你觉得哪个容易?哪个的上升空间大?你其它课程学得再好,数学一往下拉,优势变成了劣势。现在当务之急是补劣,而不是强优。醍醐灌顶啊!一语惊醒了糊涂人!

我回家把数学卷掏出来,按标准答案对了对,发现也有五十多分,信心大涨。这以后,每晚自习时间,辟出专门时间,老老实实对着数学课本,一页页看,一道道做。老师课堂上讲的题力争弄懂,课外发的数学作业一律敬谢不敏,啃不动。不知底细的同学自习时间拿数学题问我,我一律摇头,她们以为我怕浪费自己的时间,谁知道我哪里教得了别人,我还得经常找高手请教呢!

高考考数学的时候更是心态平和,不会就放下,做到哪步做不下去就停手去做下一题,因为那时候步骤也算分儿。

考完后数学老师问了几个数学尖子,都考得不太满意。有不明究里的同学建议数学老师问问我,说他见我考完后坐在我爸的自行车后座上还摆着腿唱着歌,可能考得不错。数学老师当下答:她考及格就不错了。实在是知人者语。

答案揭晓,俺的数学不仅及格了,而且考了有史以来我数学生涯中的最高分90分。这次经历让我明白:一个人把姿态摆得很低,把期望降得很低,踏踏实实,不好高鹜远,收获同样是可喜的,甚至是惊人的!

有时候后怕,如果马老师没有训醒我,我短着一条腿和别人拼,估计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人生关键的几步,一个人,一两句话,就可以扭转乾坤。

“她有什么事都跟我说。”马老师家访的时候跟我爸妈这样说。我真的是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儿,就理直气壮丢给他,他帮我分析,又答应替我处理。我把包袱放下轻松走人,从来不问他是怎么处理的。

 

现在想起来,高中时代是最忙碌的年代,恨不得三头六臂,什么都尝试一下。

高二在校篮球队打球。每天早上要跑十圈,我总是迟到,在大家跑到第八九圈的时候悄悄溜进队伍。下午有训练时间,我总在三步跨栏的时候投球不进,最高纪录是十几投都不中一个。但这并不妨碍俺代表班级篮球队上场的时候,咋投咋有。

还和晓梅一起混在校广播站,我不记得自己做什么,估计是找找稿子之类,反正晓梅字正腔圆每日定时播报。

还伙同二青媛媛办了两次小报,寿命都不长。唱唱反调,自刻自印。发行量不大,每班派一份儿。

对其它课外活动,马老师也没什么意见,就是对篮球队发过一次言。可能是因为训练太累,也占时间。马老师跟我说,篮球队要参加什么级别的比赛,得过什么奖,可能在高考的时候才能加分。照现在校队的水平看,绝无可能。高二可以练,升到高三就别练了。我从善如流,没到高三的时候就提前收手了。

毕业前,马老师跟我说,优秀干部和三好学生都没有争取到。当时这个可以加十分的。我听了有点不开心,觉得自己两样都够得上,为什么不给我呢?后来才听黄老师说,当时校长在大会上说我、XM和YY三个人如果考上大学的话,把他的眼珠奉上之类的话。后来我们三个在大一新年前聚会时曾商量,要不要不厚道地集体给校长寄张明信片,讨讨他的眼珠?这位校长跟我爸是好友,现在也做古了。这是另一个话题,按下不表。

马老师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讲什么原因,估计在他看来,以我这样的性格和脾气,根本承受消化不了这样的理由!

大一入学三天我跑回家的事情,后来写信告他,他回信说,在他的意料之中,闹得接到信的我灰头土脸,隔空脸红着,原来他早看透了我的外强中干。

高中毕业纪念册上,马老师给好多同学写的是七言打油诗。当时还惹来不少非议,说他标新立异。看来任何时代任何环境下,异类总是被排挤被纷说。我却因为有那几句诗,至今都保存着我的高中毕业证。前一段搬家的时候还见过,现在想找却一时找不到了,但马老师给我的“判词”还依稀记得:

才自精明志自高,

性格逞强人称豪。

文艺体育诸多爱,

组织能力为楚翘。

若要它日遂宏愿,

城府应深制浅、躁。

 

惭愧的是人近半百,城府依旧不深,性格依旧浅躁,以往的宏愿依然水花镜月着,真是愧对师尊。

写到这里,有点后悔,上次回去,应该看看马老师去。听说他退休了,儿女们都师出名校,很出息。

这次缺席的那谁谁,你有马老师的联络方式,下次俺回去的话,你负责联络一下,咱一起去看看马老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