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笔落墨是千年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新篁千杆,雪白窗纸淡染黛绿色.茅屋一间,一方端砚石,一张宣纸,几笔龙蛇走, 浅笔静墨,淡开凝香,是再惬意不过的事。
曾经,我也酷爱翻看碑帖,握着大狼毫,挥笔拓写着。且不论书法功力如何,我只是沉醉于笔墨间洒脱委和的气韵,只是怡养性情。
书法,尤其草书,亦书法之最高境界。它犹如国画中的大写意,自由奔放,酣畅淋漓,把作者的人格魅力,壮志豪情凝于笔端,倾于纸面,让人观之,热血沸腾,意气风发,在审美者心中引起强烈共鸣。 

任何艺术都师法自然而高于自然,书法也不例外,它取法山水树木,花草鱼虫,闪电惊雷,并揉入作者的感悟,在线条变化中表现一种或昂扬,或娟秀,或雄奇,或厚重的意象。中国独有的象形文字为书法艺术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是中国艺术之林的奇葩。
历史上的书法家握了千年的毛笔,将笔墨之美锻铸得极其灿烂。他们的书写技巧别具风格,那些书法如行云流水,大江奔腾,气贯长虹,倒海翻江。读他们的书法,总是令人精神振奋而意气风发!或狂风扫竹林,似闻风击竹枝之声,抑扬挫折间,洌冽风寒。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如流星飞雨,呼啸而来……如漓江之千帆,疾风中,漂浮于群峰江水之间,或徐或急,顺河而下。或者腾蛇相争,卷伸狂舞。灵动自然,气象万千。似拳击擂台,你来我往,跳腾挪动,杀机暗藏,风生水起。而有的书似老树盘根错节,铁链咬合紧扣,舒张有度,刚柔并济,这就是书法艺术的神奇魅力。中国书法是一种具有民族特色的传统艺术,中国自有文字以来,书法便受到重视。
林语堂先生说:“ 一幅寥寥几笔画出的顽石图,挂在墙上,供人日夜观赏。人们面对它沉思冥想,并得到一种奇异的快感。西方人士要想懂得此种快感,就非懂得中国书法艺术的原则不可。学习书法艺术,实则学习形式与韵律的理论,由此可见书法在中国艺术中的重要地位。我们甚至可以说,书法提供给了中国人民以基本的美学,中国人民就是通过书法才学会线条和形体的基本概念的。因此,如果不懂得中国书法及其艺术灵感,就无法谈论中国的艺术。”
中国书法神韵,越过时空,延续千年。跨越了千年的更迭,历经了百世的轮回,不朽不灭。它唤醒沉眠的灵魂。它凝聚在素指之间,化为幽幽琴音,绕梁不绝。
透过烽烟般的历史,古老的中国一直伴随着炎黄子孙和华夏文明步履坚定地前行,毛笔就是他的双腿,浓墨则是他的足迹。在众多的中华民族历史风采中,总能发现文化的力量伴其左右,在流传的典籍中发出阵阵啸吟。此时,我们忽然惊醒,原来中华文明已然挥毫了千年。
跨越过近三千年的历史,那个诗经刚刚展露锋芒、君子止乎礼的春秋时代。听着弱冠的青年高唱着《关雎》,仿佛看见他触摸到了心上人的脸庞,仿佛感觉到了他和心上人互诉情意时内心一次次的悸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短短的十六字,长长地苦相思。多少少年的情和意就这样墨染纸上。
当我们如巨人般低头回眸时,我们隐约听见了司马相如正在高唱他的《上林赋》,一个个用“山”,“石”和“木”做偏旁的篆字道出了皇家游猎林苑的大气和辉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正当我们还在缅怀司马迁悲壮沧桑的历程时,曹操吟唱着他的《短歌行》走进了我们的世界。一位历尽风波的老人和他的求贤若渴之心在墨染诗行之中暴露无余。然而身居高位的曹孟德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文采,在他的诗作当中我们看到了临海赋诗的曹操正在泼墨他的《观沧海》,横槊赋诗的曹操大笑着人间的沧桑。就在曹操抒怀感慨之时,曹植以一篇《白马篇》杀入了东汉末年的文坛,成就了他们父子的建安风骨。
我们再次回望历史,会不经意发现杜甫在《饮中八仙歌》里言:“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笔如云烟。”他潇洒狂傲,肆意饮酒之后在皇家国戚面前脱帽,大笔一挥,一幅传世笔墨就惊艳天下,载入书界的历史。那笔走龙蛇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般书卷狂泻,字字句句,笔力干均。笔走自连之间尽显豪放,盛唐大气之相展露无遗。
张旭与李白相好,张旭的笔墨中可见李白式的豪放奇崛,他的书法是静态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他的书法是凝固的长河落日,狼烟滚滚。李白酒入愁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张旭则不同,他在市井巷陌的酒肆中沽取一瓢,一饮而尽,一瓢复一瓢,也着眼迷离着,滥醉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扯起宽大的衣袖,往砚里微微一蘸,直接在店家的粉墙上快意,越写越灵感。他一挥笔就有了龙奔蛇走,就有了虺行蛟舞,就有了世间万象。这是因为他“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
他自言“始见公主担夫争道”悟出草书笔法,又观公孙大娘剑舞,领会草书精妙,而我看来,张旭是一个永远带着醉意的“草圣”,一个被叫做“张癫”的大书家。
在那些气贯长虹的墨色里,看到一个盛世,它如若皇冠上烘托而出的太阳那样耀眼,它又有如西域舞女美妙的舞姿那样迷人。曼妙轻纱下霓裳轻舞了几个世纪。在那些墨色了,一切想象都无法触摸盛唐那如诗的轮廓,一切赞美都无法囊括那所有的魅力。枫桥的夜泊中晕染着波澜的心。那个清秋的月亮在李白的泼墨里依旧挂在故乡的树梢上。
在斑斑的墨迹中发现这个民族呈现出的壮美和艺术的宏广如此让人沉醉。那个唐朝盛世的美丽竟是这么多笔杆的拓荒。盛世的音容竟是这么多墨色的荡漾。
我似乎听见哪里传来笑声,那是王羲之挥墨执笔,和朋友共聚一堂,转眼间《兰亭集序》已是墨色淋漓。大画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刚刚画完,正在题词,挥毫如风中芝兰,剑叶飞舞,暗香涌动,心犷神怡。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是曹植《洛神赋》中洛神美貌的描摹,却被后人拿来称颂《兰亭》之美。整篇《兰亭》,笔飞墨舞,气象万千,凌空挥毫却又入木三分,颇具魏晋隶书的笔意。我只能透过碑帖一睹《兰亭》的容颜,透过碑帖感受王羲之“人之相与,俯仰一世”的萧疏淡远。
当我闻着墨香读着这一页页的历史时,才蓦然发现,我们原来……已经泼墨挥毫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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