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柱屋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千柱屋,系诸暨斯宅的一垄,典型的徽派建筑,藏在深山中。形容它是珍珠,少了几分清雅的绿意,说像是幽兰,又难达温润精巧之情,总之是人心底期盼的好,真就在这一脉山川中实现了。风景之于人,从来就像爱情一样,谁不期望一个知心解语的人与自己死生契阔呢?恋上一片风景,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只说好,定是真的好。

    江南山水,于我不是陌生,徽派建筑也辗转到过几处,这一次,就像是看梦中牵绊过数次的故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漫漫的烟雨,黛青色的远山,且所有的古木,古屋,古石,古池,都恰到好处的滋长在烟雨中。我这样一个外乡人真是得了老天爷大大的恩惠,须得行三步念叨一句他老人家的好,此心才能过意。

    我道自己是外乡人,绝非自己生来有这般谦虚,只是因了某种心境,突然觉出行走在路上的半盏凄凉,才期期艾艾地借了这一词,否则依了我那随遇而安的个性,无论在哪里都要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看做主人一般。

    南方的山水太多,且苏州一带占尽风情,除反反复复地到周庄悼念我那水中花,镜中月般不慎遗落的一方织锦,其它地方,我最多是行走一遍,看看而已。舍不得过于关注,只因坚信那是旁人深念的风景,就像心里欢喜极了某个男人,知道那是旁人的夫君,便舍不得去爱。去千柱屋的路上,看见爱玲住过的小楼,本地人称洋房子。当年兰成避难于斯宅,爱玲闻讯而来,可惜错过,独自在洋房子里过了几日又奔赴温州,却看见兰成已投入旁人的怀抱。自己深爱的男人,被旁人爱得五颜六色,那种心境,于爱玲定是冰山雪谷,只是冰雪尚清澈剔透,而此情却斑斓难忍。红尘的温暖与她无缘,俗世的坎坷却从未放过她,纵然是兰成今生今世的最爱,又如之奈何。

    千柱屋之大,足以担得起那句江南巨宅的说词。导游说,这一房在唱大戏,另一房却浑然不知,可见院落深深,彼此交融却又各自一片天地。我也是在某个门廊的一转身,突然看见了前世的凄凉,我定是那样一个永远听不见锣鼓唢呐的女子,藏在最深处的阁楼中,那些门楣上的雕刻,台阶下的青石,伴着诗书余韵一天天圆润起来。即便是可以像英台一样走出去读书,可脚底边的那一道坎永远迈不过去,直到长满青苔,绣鞋也沾满绿意。

    徽派建筑中少不了雕刻,砖雕,石雕,木雕,哪一处都值得细细品味,烟雨中走马观花的人,只能空留一腔惆怅,只是若机缘得当,我能真的住下来么?守着这些老宅的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他们过得很知足,政府每年会有些旅游补贴发给各户,充作家用是足够了。仔细进了一家的厨房,屋子的主人前两天走了,但屋子里很清澈,没有半点让人忌讳的阴影。我对许多空间的交错是敏感的。前不久走访了上海几家有名的陵园,都是在景色清丽的郊区,所有的陵园面临的共同问题都是,墓地的位置是有限的,而未来进驻的我们是无限的,现代社会的发展必须有序管理,只是在若干年后的未来,我们无墓可考,人类文化的进程上,又有一笔被格式化了。在不久的从前,我们的丧事都是自然而然,或风光千里,或静卧山水,黄土垄中,不知不觉就消失在风雨之中。

    我仔细观察了门上的浅浮雕,或兰或梅,或竹或莲,人们不厌其烦地雕刻出精美的生活,然后等着岁月来抚平。有人说,岁月是雕刻师,我不以为然,譬如我,一定是父母精心雕刻出来,而后开始自己学会雕刻自己,岁月它什么都不能创造,它只能平声静气地旁观,然后努力让一切消失。千柱屋正大门的的青石门额上镌刻着“于斯为盛”四个九叠篆的大字,斯元儒一语双关,毫不客气地创建了千柱屋。他颔首微笑的时候,可也知晓我们记住了他,同时也记住了正厅照墙上雕刻《白马图》的匠人。或许岁月也磅礴过想让一切消失,可执着的,铿锵的思想艺术渊源而必流长。我们可以追溯斯姓的过往,奇迹的产生从来不是一代人的努力,就像没有商鞅变法就不会有秦始皇的统一天下一般,至今我们的大统思想也未曾变更。

    同游的爱莲君告诉我,千柱屋的框架结构可以防震,甚至越震越牢。或许就像石拱桥一样。我很开心有这样的陈述,我从来不愁世间没有伯乐,只愁千里马少了,愁能流传的古董少了,不愁能与古董对话的人匮乏。整座千柱屋就是一个巨大的古董,我珍爱之。它的布局构思可以给更多现代建筑的设计师带来灵感,更期待有缘人来真正读懂它,那一台一柱,一门一窗中掩映了多少烟雨往事

    爱莲君,系诸暨人,和他交谈很久,就明白了许多历史上的故事的由来,那些周姓名人的故事,清茶白水一样,就在身边,就在此刻慢慢演绎,流转。周姓和斯姓一般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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