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铁梗海棠。知识与经验都在告诉我，它的花期在春天。

    我还记得海棠开在春天的样子，我拍照过它从含苞到盛放到凋零的一程。当然，我更记得它开得如火如荼不可收拾的样子，那种繁荣盛放仿佛要将整个春天都揽入深怀。

    但，这个秋天，海棠开了。一朵两朵三四朵地这儿那儿单个个独自自地开，隐忍、清傲、天真、任性，阳光中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亦是那种姿态：孤芳自赏，落落寡合。

    这海棠，一株即是一蓬，似乎没有绝对的骨干，那些枝桠紧跟着地一根根地从土地里直长出来，又四面八方地兼生出密密小小的侧枝和细针，都有生铁的质感，有内在的骨气隐不住地现出来。然后，那小小的花朵，鲜明娇艳优柔地在其上其中地开，还是我最爱的那种刚柔相济的美。

    当此时，海棠的叶子大部分都落了，但间或出现的一两片却如刚萌发的一般，是春时一样的新绿，配着新开的海棠花，让我觉得它们就是相知相好的亲人，无论繁华无论寂寥，无论远疏无论切近，无论秋无论春，都一样地好一样地亲。

    花开此时，往后观，离春天隔着一个夏；朝前瞻，距春天隔着一个冬。这次第，是迟还是早？是秋令还是春汛？是花开二度还是鸿蒙初辟？是因循自行还是反叛忤逆？是墨守陈规还是标新立异？这样去想或许已是自禁，而花开只是花开的单纯。

    这秋时海棠，不去凑春天万紫千红的热闹，不去媚花时趋炎附势的流俗，甚至也要反了海棠开在春天的常规，生生做了菊一般清高自守的花儿，那是黛玉《问菊》的风骨神韵啊：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一样花开为底迟？一样花开为底迟。凡事何需解语，万物只在当时，美好就是美好的缘由、信守自是信守的品质。小小的海棠花，每一朵都擎着燃烧的火把，将秋天照进内心，也把自己的心照亮。而那一片片儿历历分明的花瓣，以清洁嫣红的素面、以昂扬勃发的精神磊落朝天，那是浴火展翅的凤，要偕着自己的灵羽化飞升。

    无由地想起荆棘鸟的传说，这小花，是荆棘鸟的前世还是今生？无视大地高天的广阔，偏要在荆刺丛中唱着一生仅此一次的歌儿，那么嘹亮那么美好又带着赤诚信仰才有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守望品格，让人不由得要起敬了。

    海棠开在秋天，我以为是一份真情的耿介、一份拔俗的传奇，有为或无为，无意或有因，都是在昭示着大自然无上的魅力。这意外的美好，是诺言之上的承允、如期之外的期许，是不是就是那样的一个约定：与海棠、与花朵、与阳光、与秋天、与大自然、与一切爱美善好的人，秋以为期，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