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韦庄，我觉得陈廷焯对他的词的那八字评价最恰当，“似直而纡，似达而郁”，而这八字最好的体现，便是这首《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菩萨蛮]

考试时又重新重温了一下这首词，必须承认，这首词是描写和赞美江南的诸多诗词中非常精美、很有特色的一首。

江南，是一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曾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美景，有杨柳画舫，杏花春雨；有雕栏玉砌，山石庭院；有雨巷，有丁香花一样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江南就是这样如诗如画。

在这样的梦里水乡面前，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倾倒。如果说江南是人间天堂，那么烟花三月的江南就是天堂里最曼妙的时光。

这首《菩萨蛮》描述的就是江南春天斜风细雨的最佳图画。闭上眼，只见小船儿漾起涟漪，一圈圈散开。和着雨点落入水面的声音，船中的人醉意朦胧，物我两忘，真是惬意之极。也许还有吴侬软语隐隐入耳吧。眼前就像水声灯影里的水墨画。恬淡而逍遥的心境仿佛是前生后世浸润在江南烟雨中的一个梦。春水像一湖翡翠，比天更蓝更绿，澄澈如洗，水天一色，风月无边。下雨天在画船中静静地听雨，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这样的生活，真是羡煞人也！

江南的风景是美的，人也是美的，生活也舒适，就有人觉得一生终老在江南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此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词的前两句是众人的劝说之辞，大家都说江南好，远游的人就应该在江南终老。这两句词似直而纡，把怀念故乡与归不得的感情用这两句看似直率的话表达了。

劝一个游人客子在江南终老，那一定是有不能回去的苦衷。因为韦庄是在中原一片战乱中去江南的，当时的长安如同他在《秦妇吟》中所描述的：“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下面的“未老莫还乡”，这么平易的五字却包含着多少转折。因为人没有老，在外漂泊几年也没有关系，表面上写得很旷达，说是我没有老所以不要还乡，而其中却是对故乡欲归不得盘旋郁结的感情。后面他说“还乡须断肠”，这正是别人之所以敢跟你说“游人只合江南老”的理由。再回头看前两句，就会明白陈廷焯为什么赞美韦庄词“似直而纡，似达而郁”了。

这八字的评语，简直就如同洞达了端己的肺腑身处！

韦庄有五首《菩萨蛮》，据说是一个系列联章。这五首词的意象之美好，情韵之深长，如同粒粒珍珠，可成串亦可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