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西林
常常会有第一次到我们这座城市的朋友问我:“这里为什么叫漳州?”一个城市的名字往往是和它的历史相连的。循着那些有记载的没记载的历史印记追索,我发现,漳州,这个读起来很有些响亮的名字,缘自一条清澈甘甜的溪流和一个叫做西林的村落。
一个地方有水,总是特显灵气。我的眼前横亘着一条河流,一条穿越千年孕育和浸润一个城市历史的河流。这条河流从我的生命流过从无数在这里生长的生命流过,它还将穿越到那些未知的岁月尽头。河水呢喃,我仿佛听见一句浑厚的带有河南口音的感慨:“此水如上党之清漳。”时光闪回1300多年前,祖籍河南固始的归德将军陈政奉诏出任岭南行军总管,与其子陈元光先后率领府兵数千人挥师南下平定“蛮獠啸乱”,入镇云霄。渡过云霄绥安溪时,掬水而饮,清澈甘甜的溪水勾起将军对遥远的家乡思念的情愫。将军年轻时曾随父在李世民麾下征战上党漳河流域,上党地处晋、冀、豫三省交界处,“居太行之巅,叶形最高,与天为党,故名上党”。因其险要的地理位置而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曾有“得上党而望中原”之说。古老的漳河源头就在上党,贯穿晋、冀、鲁、豫四省,有清漳河浊漳河两大水系。昔日,将军策马挥戈于漳河之畔,为家国立功,今朝衔命南下,再创伟业。面对这条溪水,将军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千山万水总相连,将军在闽南山水之间寄托了相思,由此,绥安溪有了新的名字:漳江。
唐垂拱二年(公元686年),陈元光上书朝廷请求于泉潮间建一州,朝廷准奏“即屯所为州”。相传,这个“屯所”就在云霄的西林村。西林村地处漳江之畔,故州以江名,得名“漳州”。从此,来自中原大地的府兵们,用刀剑和犁耙,开启了闽南历史的新纪元,也开启了闽南与中原的文化脉络。陈元光父子开漳的这段功勋历史上虽有不少追封,可是无论新旧《唐书》,对此事迹均无记载,因而后人对这段历史说法不一,尤其一些学者专家对漳州最早建置州郡的地点提出异议,可谓众说纷纭。其实也不必太在意哪种说法更准确,那些军营、点将台、古渡口等大量零碎的故城遗址,在人们面前一一展示的时候,已是一千多年后的情形。你只需记住,它们穿越时光而来,承载了漳州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足矣。
从云霄县城往北,在漳江上游约四五公里处,有一块宽敞的冲积平原地带,就是西林村。从地图上可以看到,漳江的主干道,从平和大峰山、灵通山发源经云霄的马铺乡、下河乡,流入西林成北溪;并与发源于乌山山脉的南溪交汇,而后流入大海。云霄开漳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待德认为:“陈元光于此‘地极七闽,境连百粤’的要地建置州治,得益于这里优越的地理位置,不仅水陆交通便捷,且前后有梁山、乌山为障,确属兵家屯扎的必选之地。”
传说中有30年之久的州治,给这里留下了大量的遗址,不仅有府衙、城墙等旧址,而且一些地方仍含有古城址特征,如东门瓮、濠沟、水门等,而且“军营巷”、“五街厝”、“粮仓”、“盐馆”、“尚书府”等古地名,也一直保留至今。
在西林村的西南面,有一座方形的老宅,据说这就是当年漳州首任刺史陈元光办公的府衙。土生土长的西林村书记张明超告诉我们,从小就听村里长辈们说,这座府衙原来有三开间,有大堂、大埕、仪门,还有吏、户、礼、兵、刑、工六科分列的耳室,以及狱司监房、内衙等,占地大约1200平方米。历经千年的时光侵蚀,这些房间都已经倒塌,但夯土筑就的主墙体却依然屹立着,展示着曾经的恢宏威武。
为了验证这座老宅不平凡的历史,张书记还领我们来到与老宅相邻的一户农家的院子里,挪开锄头箩筐等杂物,铺着几条打滑光亮的长方型石条的地板显露出来,每块石条长约2至3米,宽近1米。据房子的主人介绍,这是当年建房的时候在老宅的旁边挖出来的,每块石条都需几十个青壮年合力方能抬得动。由此不难想象当时地面上的建筑规模之宏伟气派。
古西林城基的遗址在西林村有很多处可以看到,有些地段,如南城段和西北城段还有部分城墙。城基底层砌石,中、上层为三合土夯筑。而传说中当年陈元光的练兵指挥台,如今仅残存一堵约5米高、1米厚的墙体,被丛生的杂草包围着。在指挥台的正前方百米之外,有一座形似覆锅的山丘,被称为军营山,南北直径约600米,东西约400米,平面椭圆形,据说原来这座山的四周有壕沟与外界隔离,现在也仅存浅浅的沟痕。而炮台、演兵坛、点将台等旧址,都难觅踪迹,唯有黄皮果树和不知名的青藤还郁郁葱葱地长着。
西林村的南面有座张氏家庙,祀奉开漳将领张虎的后裔张元甫及后代五世神主。村的北面是几年前重新翻修的庙寺上林圣宫,前殿祀奉开漳圣王陈元光,后殿供奉南海观音,宫庙规模较大,占地面积1600平方米,终日香火缭绕,人流不息。
张明超告诉我们,闽南安定之后,跟随陈政父子南下的87姓府兵大都在此安家落户,繁衍生息。“唐朝军人”是府兵们深感荣耀的身份。“我们西林村大都姓张,这个张姓就是唐朝府兵87姓中之一大姓。”张书记话语中不无炫耀。“我可是真正的陈元光的后裔,我父亲专门研究过,我们是有族谱的!”陪同我们的火田镇陈耿怀镇长,更是一脸的自豪。当府兵们的后裔移居台湾、东南亚以及欧美各地后,也以“唐人”自称,并把当时强盛的大唐江山称为“唐山”,所以,“唐山”成了海外侨胞对祖国或故乡的一种习惯称呼。从大陆移民到台湾开基的历险,则被称为“唐山过台湾”。
确实,在当地人的心里,西林乃至整个云霄县,是一处圣地。在中华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中原南迁,入闽教化,对于开发福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陈氏父子入镇闽南,播传农耕,弘扬文化,开创了漳州文明的发展史。漳州人民感念这些开漳功臣,以修庙供奉的这种民间自发的古老的方式,纪念自己心目中近乎神明的英雄。在漳州,奉祀开漳圣王及其将佐的“圣王庙”就有100多座。“对开漳圣王的民间信仰,伴随着开漳府兵后裔移民台湾及海外的足迹,不断绵延开来,被奉为‘开漳祖庙’的云霄威惠庙,更是香火远播,仅在台湾各地的分庙就达300多座,在海外也有数十座。”刚刚从台湾回来的云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林宗跃如数家珍。
如今每年一度的“海峡论坛”期间,都有大批台湾的漳籍后裔来到云霄,寻根访祖,拜谒先贤。将军山下,国际“开漳圣王”文化节已举办多次。
“唐史无人修列传,漳江有庙祀将军。”百姓心中有杆秤,开漳圣王丰厚与博大的功绩,记载在海峡两岸百姓的心上。有官方消息称:当地政府正计划筹建一个大型的开漳圣王文化公园,而西林村的古郡遗址修复,已列入首期工程。
我徜徉在依旧壮观的古渡口,一抹斜阳悠悠照着,树影葱笼,江水荡漾。那些花岗岩石阶,历经千年风雨侵蚀和水流的润泽,依旧苍劲古朴晶莹透亮,它执着地守候在这里,向世人展示一个时代的存在。而从远古洪荒流淌至今的漳江水,兀自重复着自己的旋律,任朝代更替历史变迁。有风徐徐吹来,侧耳倾听,穿越了千年的风声中依稀可辨马蹄疾点,旌旗猎猎,兵器交错,杀声震天……我突然感到,时光可以吞噬和摧毁这里曾经的府衙与城墙,吞噬和摧毁不了的,是那种威武,那种开天辟地的雄风,那种将军山一样的气概。开漳将士们已经沉入岁月的深处,但他们坚强与勇敢的性格和精神气质融进了后代的血液,在两岸人民的血脉中延伸扩展着,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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