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新康载酒还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如果说黑麋峰最美的时节在晚秋,那么水乡新康最美的季节是在夏天。夏天的新康,就着荷叶田田、白鹭齐飞的美景,抿一口新康人自酿的醇香谷酒,你一定会顿感清新凉爽,心旷神怡。可谓,莲叶荷香人自醉,船到新康载酒还。
    夏天的望城,给人的感觉是又热又长,而住在新康的人们则很惬意,并不觉得夏天那么难过。家家户户前边是水塘,后面是农田或菜园,穿堂风从屋里吹过,凉爽轻快。这时,人们就搬张竹铺子放在堂屋的风口处,在南风的安抚下悄然入睡。白天,在浓浓的柳荫里,总有戴着斗笠的老人垂钓,一包蚯蚓,一个木桶,几条活蹦乱跳的黄鸭叫,就构成水乡特有的风景。至于那些顽皮得像泥鳅的孩童们,他们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钓龙虾,玩耍的时候居多。难得的是,随便耍一下钓杆,居然都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虾,随便就满了一桶。晚间,萤火虫的舞蹈中,在蛙声蟋蟀声的伴奏下,夏夜会显得更神秘更清悠。
    新康随处是荷花,老远老远就能闻到清清淡淡的荷香,让人想一下子扑到莲海里美美地躺着,什么也不要想。一直以为,花香要淡,过浓的就难免流俗了,荷花这种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香气最合我的心意了。你看,一大片一大片的莲田连结成了绿波汹涌的荷海。南风轻拂,此起彼伏,这边的绿荷刚倾水倾城,那边的粉荷已翩翩起舞。整片荷塘,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美仑美奂的舞场,朵朵荷花就是千娇百媚的女子,一个不经意的眼波就迷醉了你我的一生一世。
    清晨,是看荷花最妙的时段。那一枝枝荷叶,丰腴的有小雨伞那么大,纤瘦的如仕女手中的玉盘,无一例外地托着晶莹清澈的露珠儿雨珠儿。风动莲动,滴滴水珠儿随着风向轻转,溜溜地可爱。那一丛丛娇艳的荷花,粉红的,那是少女娇羞的脸庞,写满了曲曲折折的春思春情;雪白的,那是白娘子回眸一笑的玉颜,沉淀了千年的等候,藏匿着如水的相思。忽然想起《浮生六记》中那温柔婉转的芸娘,她晚间将新茶用白纱布包着放进未开的荷蕊里,待到次日清晨,便从已放的花朵中取出泡茶。想必,浸沾着荷花灵气的茶叶,一定格外的清香四溢。这个如荷女子的如荷情怀,感动了今天许多像我一样的读者,带来了一片玉洁冰清的情愫。轻轻将鼻尖凑进一朵白荷,轻嗅着这沁人心脾的清香,心里一片安纯,就如抬头所见的这片蓝天清澈透明。每一朵荷花,美丽圣洁,让人在炎炎夏日消除烦热之心,营造了一个清凉平和的意境,怪不得人们常说“花开见佛性”了。
    听着莲塘边孩子们的欢笑声,想起那首《清平乐》中,“茅檐低小,青青河边草,……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那些可爱的小顽童,躺在清清溪边,露出藕似的胖胖手臂,边打闹边剥莲蓬,构成了一幅幅让人忍俊不禁的童趣图。泛起那小舟,划入荷塘深处,边采莲边吟起,“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一群群舒翅齐飞的白鹭,在晚霞的天空中,划下了道道优美的音符。当年采莲女那汪如水的情思,那段如诗的故事,也随着流年的步伐渐行渐远,直到雨打残荷的秋天才忆起前生前世。
    午间,我们可以沿着清悠悠的沩水而上,两岸全是青翠欲滴的树木。草木森森,河水潺潺,越发显出清幽之气象,可谓酷暑不见暑。蓝天白云、绿藤苍树、小桥人家全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成了一幅幅流动的画卷。丁冬一声,那是跃出水面、向往陆地风光的小鱼儿弄出的弦音;扑通一声,那是青蛙从莲叶跳入河里的水响,打破了这份悠长的宁静。沿岸的人家,皆是一色青瓦白墙的小楼,房前屋后栽种着桔树、李树等果木郁郁葱葱,紫薇、木槿开得正灿烂,豆角、南瓜等蔬菜欣欣向荣,这一派宜人的田园风光吸引着人们继续前行。那地坪边长满了肥硕的南瓜藤东瓜藤,在藤藤绊绊里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一只可爱的小黑狗,想必也是极单纯快乐的。你看,那片墙上爬满了苍翠的爬山虎,庭前搭满了青色葡萄藤的人家,想必神仙也愿意住在那儿.
    每当听到古筝曲《渔舟唱晚》时,我总想起新康的黄昏,水一样的柔情便弥蔓了全身。傍晚的新康,夕阳西沉,余辉落在绵绵水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只只小船披着霞光归来,艄公悠扬朴实的歌声阵阵飘来。我听不懂他们的歌词,只领略到其中的平和而优美旋律,只觉得喧嚣的心顿时沉静下来,一直沉淀到芦苇的清芬里,湿润到栀子花的浓香里。思归,归去来兮,人世间没有什么比家更温暖的地方了。
    夏天的新康,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月下赏荷了。这时的月光,不若秋月那样冷清孤寒,也不若春月那样朦胧静寂,夏月只是明亮澄清,温柔明媚。我愿意永久地坐在这片青碧的荷塘边,沉醉在蛙声喧哗的热闹里,任荷香侵袭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天空与我如此相近,一伸手好似能摘到灿烂的星辰。我想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荷叶中,伴随我度过这漫长多彩的春夏与秋冬。荷叶在南风的暗示下,不时悄悄抚摸我长长的黑发,心也无端地温软起来。这时的鱼儿会不时地跃出水面,轻叮一声,成为夜空中灵逸的小插曲。数一数依稀的前生往事,闻一片隐若的芰荷芬芳,时光便静止在这一刻温润的回忆里。
    月下赏荷,有酒才雅,最好带上新康农家自酿的谷酒。那些朴实的酒作坊,用的是最传统的工艺,自家产的稻谷,酿出的酒自然是最醇香最可口的。竹勺舀出的谷酒,清亮清亮的,散发着粮食的香甜。抿上一小口,醉意便直逼到心里去。赏荷花,自然要的是微醉的感觉,烂醉如泥便玷污了这怡人的清香。微醺之时,醉眼朦胧看的人儿更美貌,看的花也更娇艳。酒助诗兴,平素不作诗的人,心中也会汪着一潭浓情的诗意。半醉半醒之间,三五好友,或谈文论道,或静默悄思,或赏花品茗,依仗着这谷酒和荷花的美好,无拘无束,挥洒自如。“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对月畅饮,花间留影,一杯清酒便带着我们的思绪穿越时空,来到烽烟四起的年代,转入繁华富丽的盛世,兴衰荣辱,起浮沉落,皆在一念之间。
    这时,你若有雅兴,便可漫步在老镇的街上,亭亭如伞盖的老樟下,柔和的黄色灯光里,会从影影绰绰里传来一阵琴弦弹唱声,那是有人在唱《洪兰桂打酒》,讲述着一个古代才子的曲折人生,结局无疑是花好月圆。只是在这和风习习的晚上,你还得上堤听听湘江涛声,才算不辜负这静逸的夏夜。立在固若金汤的堤岸,面对着北去的如练湘江,任潮湿的江风把裤角和心事一并打湿。卷起的朵朵雪白浪花温顺地拍打着河岸,散落下一只只轻巧的小贝壳小田螺,月色中的沙滩寂寞又不失风情。静静地踩着细软的沙子行走,一步一个清浅的脚印,诉说着一个个夏夜的故事,是否关乎爱情,关乎奋斗,关于浮沉,我们都无从得知,只知道留下一串串美好的思绪。
    这样的月夜,南风微送,湘江滔滔,茶酒飘香。朋友,我们不如执上一壶新康的谷酒,带上一盏新康的清茶,就坐在新康的荷塘边沙滩上,与朋友把酒说诗,共饮成趣,岂不失人生一大快事?
    试想,若是杜公现在来新康,一定会酒醉戏乡,乐不思蜀。临行时,他坐上轻巧的兰舟,一步三回头,一定舍不得离开这如梦的水乡。想必,他只有带上一坛坛新康的谷酒,用余生慢慢品味这淳朴的水乡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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