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雪花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1988年我从汝南师范毕业后回到家乡,被分配到岭王中学任教。那个地方地处三县交界,离乡政府有二十多里,离我的家也有十多里地并且全是土路,是一个毕业前我连名字都很陌生的地方。当我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一路打听着走到地方时,我的心凉了:这是一所村级中学,紧挨着村小,只有两排破草房,学校里除了校长和会计之外,其他教师全是附近村庄的民办教师,学校周围全是村庄和庄稼地。

   学校没有寝室和伙房,老校长就住在办公室隔壁的一个单间,门口长着一棵歪脖子大柳树,柳树上挂着一只黑黑的铁铃。老校长热情地把我领进他的住室,他说学校全是老教师,这些教师在教学的同时还得种地,现在的教材知识越来越深,他们感到非常吃力。他多次向教管站要人,去年是分来两个中师毕业生,连看一眼都没来就调走了,希望我能留下来,能给后来的带个头。住就先和他住在一起,吃也吃一个锅,另外,村里每月补助50斤小麦。为了欢迎我的到来,老校长还买了一只鸡,让全校13个老师喝了一顿鸡肉面片。

   放学后,整个校园一片寂静,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弹起了吉他。伴随着清凉的音符,我的泪也默默地流了下来,感觉自己就像在波浪上漂浮的一片树叶,一切都是那么无奈,自己分明是被发配到这个荒凉的地方。老校长就那么静静地听,看我流泪。一直到我停下来,他才慢慢告诉我:“我非常理解你。其实,一个人就像一枚螺丝钉,在其他不需要的地方只能是一点废铁,只有在真正需要的地方,螺丝钉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成为一枚永远闪光的螺丝钉,而不是一点废铁。”老校长的话让我愣住了。

   到了冬至那一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雪,一个陌生的男子找到我,自称是我在校时一起写诗的女友的父亲。给我送来了以前我赠给女友的许多有关诗歌创作的书和诗集,冰冷冷地掷下一句话:“写诗不能过日子。”那天,这场大雪也笼罩着我的感情世界。想想自己赠给女友的那么多书一本不少地又被送回来,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原以为是刻骨铭心,打开一看,只是轻烟一缕,往日的一切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老校长看我没魂似地呆了半天,夜晚就默默地准备了一盘酸辣拆散和一盘老花生米,从床底下拿出了两瓶“永乐仙”酒。我真想一下子醉过去再也不要起来,因此喝得很猛。渐渐地麻木起来,连思维也僵硬起来,我真的无法让自己从痛苦的泥潭中解脱出来。老校长仿佛年轻了许多,和我碰了一杯又一杯,下酒菜没有了,老校长端着盘子来到落有厚厚积雪的柴垛前,用手挖了一盘雪,说:“这雪只是一般的雪,但放进盘里便成了菜,便成了皇帝也可能没有吃过的凉拌自然雪花。快点尝尝!”我用手抓一把塞进嘴里,真的是冰凉爽口,酒意立刻消了许多。

   我开始反省自己,值得死去活来吗?这场感情游戏就是一场大雪,虽然有雪花,但雪花是不可能结果的。

   1994年,乡里把柏油路修到了学校门前;原来的村级中学变成了乡级中学;借“普九”的光,学校又建起了教学楼和宿舍楼;老师几乎都换成了大中专毕业生。由老校长做媒,我娶了他高考落榜的侄女,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后来,因为我成绩突出,逐步走上了领导岗位……

   每逢冬季下雪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位早已不在人世的老校长,想起那盘凉拌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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