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和一个聋哑朋友去过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山清水秀，风景旖旎的什邡市蓥华山麓的一座寺庙。在那座寺庙，我曾拍摄制作过那个寺庙肉身菩萨的记录片，这样，我便与那里的寺庙主持和生产队长及乡民混得极熟。只要一去，在香客不多的情况下便会住在寺庙里，听寺庙主持讲经文，或是已和善的香客聊家常，更有幸结识一些四处云游修禅定“茅草功”的山和尚，并得到一份他们化缘得来的桃酥饼吃，陶醉在他们云游四方的传奇故事里。香客多，住不下时，我更多则住在生产队长老邓家里。老邓当过中学代课教师，写得一手好书法字，是那个村里最著名的文化人。那里简直就像是我的家一样，我想住多久就多久，一点不用为吃住犯愁！有一年，我在成都养的爱犬，无奈春节要回老家去无人照顾，还专程把那条叫“乖乖”的狗从成都送到蓥华山麓寺庙旁的老邓家寄养。很不幸，“乖乖”吃了死耗子，最后没有能再回到成都家来。为这事情，队长娘子陈大姐说起就哭，她也很喜欢“乖乖”的样子，一个冬天的饲养，她早已把“乖乖”当成了自己家的人了！

聋哑朋友是一个成都市里的孤儿，从小没人管，就学坏了。他和他的几位聋哑朋友因为在公共汽车上偷盗乘客的手机，我在新闻采访里就认识了他，并把他从派出所保了出来。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他还教我哑语，我则教他发手机短信。后来，我发现那个聋哑朋友吸毒，便发誓不再帮助他了。他给我下跪，请求我的原谅，并用少了许多笔画的字写下“我保证不再吸毒了，做好人”的保证书。他说，他不愿失去我这个朋友。他听说我拍摄那个寺庙的电视纪录片，对那里的山水很感兴趣，我就在去和寺庙谈开发项目时带上了他。

大山深处寺庙的夜晚，无风却很干冷，周遭寂静得连掉一枚针在地上也会听见。我甚至就在万籁寂静处听见了我心跳的声音，这倒让久居城里的我，有了一种抛却尘世喧嚣的释怀了。

一种叫“鬼堂哥”的鸟，躲在黑夜的深处的不知道的地方呀呀地叫着，声音有些凄凉。我知道，四川人叫的“鬼堂哥”，其实那就是如锅底灰一样黑色羽毛的乌鸦了。

乌鸦是雀形目鸦科数种黑色鸟类的俗称。也是雀形目鸟类中个体最大的，它体长400～490毫米；羽毛大多黑色或黑白两色，黑羽具紫蓝色金属光泽；翅远长于尾；嘴、腿及脚纯黑色。乌鸦共36种,分布几乎遍及全球。中国就有7种，大多为留鸟。

乌鸦在我国民间的形象是很不好的，然而它但却被英国王室视为宝贝。这是因为英国有一种传说：如果伦敦塔里所有的乌鸦离开的话，不列颠王国和伦敦塔将会崩溃（When ravens leave the Tower, the saying goes, the building and the monarchy will fall.)。为了尊重古老的传说，现在的英国政府仍然负担开支，在塔内饲养乌鸦，相传只要塔内还有乌鸦，英洛兰就不会受到侵略，反之，国家将会遭受厄运。为了确保这些乌鸦不会全都离开伦敦塔，它们其实已被剪除部分的羽冀而失去飞行能力，但对他们的照料非常细心。

和中国一样，乌鸦在国际上也是一个矛盾的文化形象，这样的矛盾，其实来自人类的一些人文传说故事。

古希腊神话影响了南欧洲早期文明的大部。传说，太阳神阿波罗与格露丝相恋，派圣鸟去监视格露丝的操守，一天圣鸟看到格露丝与其他男子往来，以为她与其他男子有染，就回来向阿波罗报告，阿波罗一怒射杀了格露丝。而后证实格露丝并未和其他男子私通，阿波罗又怒贬圣鸟，令其洁白的羽毛变成黑色，这便是乌鸦的由来，乌鸦由此背上了欺骗的恶名。在英语中“eat crow----”则意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其实，这和一个传说有关系。

在北欧，乌鸦却成为思想和记忆的化身，传说众神之主奥丁一只眼睛睁开可以观察到全世界，另一只眼睛则永远关闭。当他睁开的眼睛被宇宙遮挡看不见的时候，就派站立他左右两肩的两只乌鸦去巡视天下，因此众神之主奥丁对天下的事情无所不知。

在北美，加拿大的温哥华地区流传一个古老的传说:远古时代,一场毁灭世界的洪水过后，游曳在海滩的一只乌鸦发现了一个大贝壳发出奇怪的声音,原来裏面是当初的人类，乌鸦就指引他们来到陆地，但他们却全是男人，乌鸦又去海边找到一只巨大的石鳖，下面藏著的全是女人，乌鸦把他们领到了一起,鼓励他们相互交流，并给他们招来日月星辰，带来火种，三文鱼和杉木，教会他们捕猎和耕作，引导人类一天天的进化和发展。　

在古东亚的渔猎地区，乌鸦也被当作神鸟来崇拜。日本的“和”等文献记载，神武天皇东征到熊野，在熊野山被敌军围困，天神派“八咫鸟”为其引路突围，后来日本国内建立了3000多家熊野神社祭拜乌鸦，影响至今。

乌鸦是人类以外具有第一流智商的动物，其综合智力大致与家犬的智力水平相当，乌鸦有比家犬复杂得多的脑细胞结构。特别令人惊异的是，乌鸦竟然在人类以外的动物界中具有独到的使用甚至制造工具达到目的的能力，即使人类的近亲灵长类的猿猴也不过只能使用工具(借助石块砸开坚果)，他们还能够根据容器的形状准确判断所需食物的位置和体积，“乌鸦喝水”的故事则反映了其思维充满智慧。

另一种在黑暗深处咕咕地叫着的，则是布谷鸟了。这是中国人把季节与勤劳联系到一起的一种吉祥鸟。

布谷鸟，又叫杜鹃鸟，多数居住在热带和温带地区的树林中。大约三分之二的杜鹃，包括所有北美的种类，会筑巢且哺育自己的幼鸟；只有约35%的杜鹃以寄生的方式养育幼鸟。

布谷鸟体形大小和鸽子相仿，但较细长。它上体暗灰色，腹部布满了横斑。脚有四趾,二趾向前，二趾向后。飞行急速无声。在24节气芒种的前后，几乎昼夜都能听到它那宏亮而多少有点凄凉的叫声，叫声特点是四声一度“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仿佛在催促人们“快快割麦！快快割麦”、“快快播谷、快快播谷”！所以俗称布谷鸟。 炎帝少女女娃，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精卫”，飞从“发鸠山”，化为布谷鸟。由此，它也成为了春神句芒的使者和化身，与燕子都是男根的象征，古代农村在春节对其祭拜，以祈生儿育女。

也就是这些善良的鸟儿们，为我在黑夜里推开一扇思绪的窗。那夜鸟啼叫的大山深处，此时此刻是如此这般的安详而宁静。人事烦忧，这可是可以放下我的心的地方呀！

是啊，过了这个冬天，春天就要来了。布谷鸟叫得多好听呀，春天多好，春天就快来到这山里了！这些圣洁的声音，我在黑夜里听得如此真切而透明，就像是这里青牛坨毫无污染的河水一样清澈透明。但对我的另一个朋友，一个聋哑人则是听不见的。但，我相信他的心却也是能感染得到的。如果他听见了这些黑夜里周遭的怪叫声音，我想，他会感到很害怕吗？他很少来到这样大山深处人迹罕见的地方，他很少离开对人群的如此依恋。他可不可以知道那些灵性的鸟们，在夜里为他啼叫过春天，他心中的黎明就显得更短昼早了呢！

半夜里，我被一泡尿憋醒了，披了被子起来解手，推开寺庙二楼的香客房门，只见寒夜的天空很亮，有一轮圆圆的明月悬挂在天空。寺庙香客房楼下的菜地，却是银灰一片，竟然凝结成霜一片。就在我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看见了宛若五指剑首的树杈上的夜间精灵，那只灵动的鸟，被我这一开门，惊吓着飞走了。尿着尿，身体打了一下机灵，我却为夜鸟的惊慌失措笑了。哦，对不起了夜鸟，是我打搅了你夜梦啼叫的祈语了吧？

回头再张望屋里睡得正酣，打着呼噜的聋哑朋友，他正在这个无上清凉的寺庙里，睡得如此踏实心安。

好美的大山里的冬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