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故乡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按照辞典里的解释,故乡是可以指自己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也可以指老家。在我的认知里,绍兴是爷爷的故乡,也曾经是我心里的故乡。这么说,绝对不是想和什么样的名人,譬如鲁迅先生,攀一个“同乡”的名分。

爷爷出生在绍兴。幼年时,他曾和族中的伙伴们一起,在家中的私塾上学。他说他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曾经跟奶奶去看过一种戏,他的描述竟和鲁迅先生笔下的“社戏”相差无殊。十岁左右,因为战争,家境开始破落。跟随一位姓宋的先生,他称他为“宋先生”(在乡下人的耳中,这样的称呼竟然也是异常地亲热)。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少年的莽撞,宋先生的妻子把他赶出来了。从此他四处流浪,一直到碰到后来的养母(一直无生养)收养了他,他在异乡又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也可以说是长工)。

爷爷是个老实人。他总是说湖州有个什么“绍兴会馆”,好像是他的什么人的寿棺在里面曾经寄放过。在他过世后,我曾刻意留心,却没有听说有这个“绍兴会馆”的存在,更不用说见其址;他曾说要在有生之年回去一趟,可是我“有钱的时候没有时间,有时间的时候却没有钱”,为此我后悔莫及;爱喝酒却从不会喝醉的他,在酒兴起时,总要哼起故乡的小调。歌词我无法听清,无法记录。可是那年绍兴之行,我居然在咸亨酒家看到一个老者一边抿着酒,一边得意地哼着那熟悉的小调,一时间,另我心潮澎湃。

爷爷是个苦命人。在长兴居住多年后,找到了同时来长兴却失散已久的两个弟弟。后来,一个弟弟做了别人家“招夫养子”的婿,万幸日子过得还是一天比一天好。另一个弟弟和弟媳在一双儿女尚年幼时早早离世,爷爷在自己有上顿没有下顿的情况下,他没有领来那一双年幼的侄儿侄女。后来那兄妹两个一个跟随无生养的舅舅、舅妈去了上海,做了他们的女儿,从此没有回过长兴。另一个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倒也安然长大、娶妻生子,却和爷爷一样的老实憨厚,一样的倔强。爷爷自己生育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可是我唯一的舅舅、唯一的姑母、唯一的奶奶(称谓有点乱,但我习惯了)却都走在他之前。他肝肠寸断,却又无可奈何。在舅舅过世后不到三个月,痛苦的爷爷也溘然离世。

爷爷一直对绍兴有着很深的情感,他一直想回去一趟,但他却不再记得回去的路,也说不清自己属于是哪个乡镇哪个街道或者哪个村。有人说“近乡情怯”,爷爷是“忆乡情怯”。他轻易不说起故乡,也只有在我一点一点的启发下,他才说出关于故乡一点点的记忆。

万幸的是,爷爷最后的日子还是从表面上看来还是不错的。舅舅死后,因为伤痛,从此瘫在床上。我的父亲、母亲天天为他洗浴,帮他翻身,让他渡过了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

刘邦在《大风歌》中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李白在《静夜思》中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想,每一个人在内心深处,都会有故乡的位置,有故乡的情结。爷爷的故乡,是他对曾经的幸福生活的向往,是他对往日亲情的怀念,是他对现实曾经痛苦的一种忘却……

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去,无法超越。故乡对于他而言,此时更像是一种寄托、一种牵挂、一种慰藉,也许就是别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老家所在的那块土地,已经被神化成一个祭坛,只好安置我们对于理想家园梦境般的美好想象”!

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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