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作为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姗姗而至。紧跟着这个日子后面的,是越来越散淡的生机,越来越浓郁的寒气。

 

小的时候,在这个季节,家里难得种过一次麦子。

在广阔的田野里,大人们先把地一垄一垄整理平整,上面洒上麦种,再在麦子上面覆盖上一层来自猪圈里的“乐色”。最后,好像还要在“乐色”上面铺上一层薄薄的土。等到小麦钻出星星点点的苗,却已是寒冷的冬天了。

我从来无法区分小麦和大麦的不一样:都是绿油油地长在那儿,都在春天迎风摇摆,甚至果实都有相似,怎么就是不一样的名字呢?

无聊时,乡下的孩子们会抓起一把麦子,塞到嘴里一个劲儿地嚼。嚼到最后,麦子的韧性会在孩子嘴里形成一个吹得起泡泡的泡泡糖──那应该是孩子们最欢快的时光!

 

村里稻场上的那棵柿子树,会再度挂上红红的牛奶柿,每一个走过的孩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到底树是别人家的,也有让柿子生涩的经历,于是,走过就走过了。

关于柿子,农家的孩子会有很多吃的方法。比如用冷却的盐水或者石灰水泡上几天,比如将柿子埋进河边的淤泥里等几天,比如用火慢慢地薰,比如和苹果混在一起放几天(那个年代,苹果是难得会有,这样的等待也是相当痛苦的)……每一种方法都是一种煎熬。可是,这样的等待却是必须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孩子们都知道。

 

我家自留地上还种着几棵板栗树。霜降前后,板栗在树上张牙舞爪般地痴笑,笑着笑着,果实就掉下来了──这却是让孩子们非常欢喜遇到的事。

馋的时候,我们会结伴去山坡上寻找野生的板栗。一个一个的刺球拿到家里,有一些已经开裂,有一些却完全是紧密地合拢着。于是,一只脚踩着刺球,一手戴着手套拿着剪刀,很熟练地一挖,板栗的果实就从球里蹦出来了。那些小小的板栗,生吃起来很甜,炒熟了更香。那忽远忽近的香,在我的记忆里,让这个季节显得特别悠长。

有一次,母亲带着我和表弟去敲板栗。母亲用长棍子敲树时,我站得远远地看,表弟却在周围跑来跑去。一个板栗掉下来,砸在表弟的额头上,母亲心疼得要命,含着泪替他拔去一个又一个的长刺。我却害怕板栗会“吃人”,从此再不敢去偷偷敲门口的板栗吃。

 

每一个晚上,在晚饭吃好后,在锅碗洗刷后,在和沿途的村民打过招呼之后,奶奶带着我,往仓库稻场上自家的番薯晒场走去。

大大小小的番薯,在霜降前后,凌乱地被堆在地上。而前些天刨细的丝,均匀地摊在“篓纸”上,在经历了白天的翻晒之后,奶奶要将它们一层一层地叠加,最后再在上面覆盖上稻草垫子或者是塑料薄膜,防止霜露对它们的侵袭。

有时候,奶奶会让我帮忙。譬如一起搬运最重的“篓纸”,一起摊开宽窄不一的塑料纸,一起拿几个看起来好吃的番薯,作为第二天的早餐……

隔壁的人,也在叠着“篓纸”。奶奶和他们互相招呼着,问询着今天的事宜,明天又有什么活要去干,甚至来了什么客人,吃了哪些饭菜。

 

从小就喜欢吃素菜,特别是青菜。却一直没有弄懂,霜降后青菜们更好吃的原因。直到长大,才知道:霜降后,青菜里的淀粉在植株内的淀粉酶作用下,变成麦芽糖酶,又经过麦芽糖的作用,变成葡萄糖,这会使青菜变得清甜可口。经过霜覆盖,包括菠菜、白菜、萝卜、大蒜、冬瓜等蔬菜,吃起来味道特别鲜美。

于是,有的时候,就会想念霜降。想着它怎么还不来呢?为什么还不来呢?而日子在一茬又一茬的青菜间,有时甜蜜有时清香,有时平淡有时慌张……

 

田野里,金黄的稻谷已经不再能用“片”这个字来夸张,可以收获的范围越来越少,树木和杂草开始疯长。

也许在这个霜降之后,趁着每一天心里都有一地暖暖的阳光,在田野还可以被称为田野之际,带着那些明亮的希望,我会再去做一次回访。看看质朴的土地,看看当年曾经的素面岁月,看看逝去的亲人依偎的山岗,看看曾经饱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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