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批阅完56份月考试卷（本来应该是57份，但是因为有一个患脑萎缩而智障的孩子，吐字不清楚，连名字也不会写——他不参加任何考试），心中不觉释然。这次月考的作文题目是以“春天”为题，写一篇300字左右的短文。孩子们都很喜欢春天，尽情地赞美春天。而且，几乎每一篇作文里，都写到了可爱的燕子。
燕子？燕子来了么？

放下钢笔，走出教室，我四下里张望着，搜寻着，可哪里有燕子的影子！

燕子，你在哪里？

小时候，老家土屋的房檐下，有好几个燕子窝呢！就连做厨房的外屋，也有燕子筑巢。记得有一年春末夏初，一对燕子飞入外屋，低飞徘徊了一会，落在了西墙的一颗钉子上，非要在父亲挂农具用的钉子上筑巢。父亲担心钉子太窄，燕子搭窝不方便，赶了几次，那对燕子就是不走。父亲把它们刚放上不多的泥点打掉，它们不久就又放上去了。没办法，父亲就换了一个地方再钉一颗钉子挂农具。一边钉，一边笑着说：“你们两个小傻瓜，偏偏相中了那颗钉子！那里有什么好？不小心还不把孩子摔着！”然后，父亲告诫我们：“谁也不许伤害燕子，它们爱在哪儿搭窝就在哪儿搭吧！”于是，那对燕子很快就把窝搭好了。家里人出来进去都尽量小心，不碰到它们和它们的窝。不久，窝里传出了“叽叽、叽叽”的雏燕的叫声，那对燕子也开始你进我出地忙碌起来。霜降来临的时候，外屋里一下子肃静下来，那对燕子带着儿女们走了。弟弟说：“把燕子的窝拆掉吧，反正燕子走了。”父亲说：“别拆，明年它们还回来呢！”果然，第二年、第三年……年年都有燕子回到那个搭在钉子上的窝里，谁也认不出是不是当年那对燕子还是它们的儿女。总之，每年的夏天，老家的房檐下、外屋里的燕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一首祥和的岁月进行曲，伴随着父母忙碌地身影出出进进。

如今，老家的土屋易主了，当年的燕子们去了哪里呢？

燕子，还记得那个遥远的小山村么？还记得我白发鬓鬓的父亲母亲么？还记得那个让你们得以筑巢安家的土屋和土屋里那颗钉子么？岁月老了，你们有没有老呢？你们年年岁岁追逐着春天的脚步，可曾带回了南国的红豆么？你们飞的那么高，可曾飞到了天堂的窗口，见到我的父亲母亲了么？

燕子，你在哪里！

我抬头望着天空，那五线谱似的电线还架在空中，怎么上面缺少了音符呢？那黑色的小音符被谁擦掉了么？

春天来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担心这城市的楼房太高太陡，没有遮风挡雨的屋檐供你搭窝么？

是宽阔的柏油路上少了乡村的泥泞，你找不到搭窝的黏泥了么？

是高耸的烟囱喷吐的浓烟，让你找不到天空的颜色了么？

是人造的草坪让你找不到天然的感觉了么？

还是——你们都去了遥远的小山村？

哦，我的燕子！

一阵吹面不寒的微风，擦去了我眼角的泪滴，我收回思绪，重新回到教室：我要给我的学生们讲老家小燕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