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
背着牛仔旅行包,拖着沉重的步子,寻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住处。
旅馆位于一条僻静狭窄的小街。很小的门帘和广告牌。街道两旁种植着茂盛的热带植物,叶子阔大肥硕,色泽苍翠。大片的绿叶在路面投下斑驳的阴影。
“兄弟旅馆”,两个精明的浙江男人。
陡窄的楼梯,阴暗,没有灯光。上了四楼。狭窄迂回的走廊尽头,灯光暗淡。409房间。
409,这三个数字深深地刺通了她。走得如此的遥远,就是为了遗忘,可偏偏还是躲避不了。
她,suer,一个温柔婉约的女人,美丽的面庞略带几分忧郁,身上流溢着淡如烟雨的气质,恬静而优雅。
他,阿城,一个清瘦儒雅,肤色干净,轮廓分明的男子。眼神温暖,戴着眼镜。棉质的细格子衬衫,有着漫不经心的优雅褶皱。
感激上苍,让她在茫茫人海中结识了特别优秀的他,终于没有让她在来与去、生与死轮回的世间光景中与他擦肩而过,留下永生遗憾。
多少次,她在静谧深邃的夜里深深俯首,感谢这段倾心的相遇。能让她遇见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男子。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为了见证这段美好的感情,他申请了一对情侣QQ,他的末尾是408,她的末尾是409。两个QQ,密码是一样的,头像是一样的,名字也是有联系的,除了彼此,不加其他人。虽然他们一般不用这对情侣号聊天,但每天他们都会登录。从没有等级挂到了太阳级别。
四年多了,她一直每天挂这个号码,从不改头像,不改网名,不改密码。
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地,她的409QQ怎么也无法登录了,一遍又一遍地输入,一遍一遍无情地显示:密码错误。她的心陡然冰冷绝望。怎么可能?13*********他的手机号码,这个烂熟于心的密码,怎么会记错?再试试408,却可以登录。
她输入409查找用户,看到409的名字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从资料显示,那个女人居然是他的一个网友,跟他一个城市。在他的群里,她曾经跟那女人聊过。
询问他,他说409被人黑了。她不相信。他发誓说一个月内绝对追回。409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QQ,他又是电脑高手,谁黑得了呢?
听着他牵强的解释,她听见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心里开始流血。窗外,夜色迷蒙,雨水打落在窗玻璃上,发出破碎的声音,整个城市都在哭泣。
怪不得,在他生日那天,她精心准备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拒绝接听她的电话,还责骂她。
她试着和现在409的拥有者聊天,终于知道了一切!
她的幸福竟是那么的短暂,如同一个美丽的泡泡,很快就破碎了
不过,她还是试图说服自己相信他的解释,等待着他处理好与那个女人的一切,等待着一个月后重新见到自己的409,等待着她的他。她无力抗拒,她甘心情愿,等着被耗尽最后一滴血泪。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了,半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跟她提起409了。她终于明白,她的爱消逝了,她再也没叫过他“哥哥”了。
虽然他们还有联系,不时有淡淡的短信。偶尔,他还会打电话来。但她再也没拨打过他的手机了。不是忘了他的号码,也不是不想他,只是,她再也没勇气拨打那个号码了。。。
打开409房间,室内小如蜂巢,一张铺着白棉布床单的小床。油漆剥落的桌子,一台旧旧的小电视机,一个白色的烟灰缸,一把圈椅。天花板上是青色的电风扇,窗帘已旧得不成样子,暗红色的迷离。
卫生间很小,就一个蹲坑。没有洗脸台,没有镜子,没有浴缸,只一个洗浴的喷头,被铁锈腐蚀得发黄的水管。地上铺着小块的瓷砖,难看俗气的花纹。
房间里空调还没有开,闷热潮湿。
窗外就是街。因为僻静,夜又已深,鲜有行人。
她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懒懒地躺在床上,床单、被子似乎黏黏、潮潮的。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她疲惫之极,来不及洗漱,便沉沉入睡。
次日。
靠在床头,打开电视机。广告,音乐,肥皂剧。
看电视,睡觉,淋浴,喝水,发呆,吃东西。。。从早上醒来后,她就这么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
第三日。
很早醒来。街上已经很多人。扫垃圾的,卖鲜花的,卖水果蔬菜的,卖早点的。上班的人步履匆匆,上学的孩子嬉戏奔跑。
出门。沿街而下,右拐,走10分钟再右拐,就到了这座边境小城最繁华的地段了。
一间间色彩斑斓的店铺紧紧挨着。大批衣着鲜艳,肤色各异的游客和当地小贩穿梭流动。勤劳的越南妇女,蓝衫黑裤。粗糙暗淡的小麦色皮肤,额头高,脸形略扁,头发挽成一个髻,戴着越式椰壳斗笠。推着自行车,车上一边一个大箩筐,装满了刚采购的中国商品,等候海关检查放行。
走在人群里,瘦小的她是那样的孤独。神情寂寥,漠然空茫。恍然觉得自己是一粒浮尘,随风飘在这个城市的空气里。
用一天的时间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游荡。在咖啡店里喝咖啡,在喧闹的店里吃越南小卷粉,在冷饮店里小憩,喝鲜榨椰汁,坐在街边的台阶上,看喧嚣的车辆,持续穿行的人群。
熙熙攘攘的街道,路边的阔叶树,叶子被风吹的四处飘散。她喜欢这种略带破碎、残缺的美感。像是一次散场,一次别离。流离失所。漂泊不定。他,始终是她心上的一块疼。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直到身边的人由熙攘到空旷。很累很累,可是却不敢停下脚步。害怕自己会被遗忘在角落。
风中,淡淡的蔷薇花香若有若无。
入夜,坐在大巴上。大雨的夜晚。城市里灯火闪耀,地上光影迷离。她茫然地望着河对岸,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对岸就是越南。苍茫的群山,婆娑浓郁的丛林,突然地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
将脸颊贴在车窗上。一阵清凉穿透耳骨直送进脑子里。闭上眼睛。那无法愈合的伤口至今令她颤抖着疼。将头深深埋进双臂,大口呼吸。糜烂的心撕裂般的空洞。
终于明白,一切都结束了。惟有手腕上那圈玉镯,带着深厚的寂寞缠绕着她。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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