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位校工想到的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下午到图书馆出来,迎面差点撞上一个同样骑车的人。

打眼一看,原来是熟识的,虽然现在见面不一定点头打招呼,但是我对他是熟悉的。因为他和我曾共过事,虽然时间很短,虽然没在一个办公室,只是学区开会时偶尔照面。因为他是中心的校工,我则是乡下的一所小学老师。开会擦肩而过,我记得好像都没有和他正儿八经说过一句话,碰到只是笑笑,或者拿过他递过的报纸、试卷什么的,就转身走开。熟识得不需要多少客套。

时间很快吹散了许多物事,区划调整,他和我就不时常碰面,他所在的中心已经不是中心,而也只是一所村小,因而我也无需到他学校干什么公干,我们也就不常照面,也就渐渐疏远,以致后来我改行,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以致后来在街上碰到,宛如不曾相识,眼目淡淡碰撞,眼目很快移开。我知道他喜欢看报,因为我后来的常到图书馆借书,常碰见他。第一次碰见,我心里诧异,心里嘀咕:怎么他喜欢阅报,看不出来。因为他只是一个校工,所谓的打杂的,无需粗通文墨,更不必时常充电,使自己文雅,胜任工作。但他就是在文字世界中逗留。他有腿疾,行动不便,工资应不高,应该去街上支一个摊,或者家里搞个什么副业,补贴家用。但他没有,他和清风明月的书馆报摊抱在一起,不知是何想法。我始终弄不明白。今天的猛然“一撞”,我蓦然明白。紧盯着他的背影,我想到,人各有志,人各有趣,就如我。我是一个走在尘世边缘的人。虽然寄身在闹市中心,但对闹市诸多舞榭歌馆会所都是陌生的,都是稀客,我向往闹市以外的静谧所在,譬如乡村,譬如野水,譬如只是一个荒滩,这样自己才能安心,身心才能如蚌打开。但现实中是不允许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土壤,于是我在书中找着那片野滩那脉静水,书让我忘记闹市。也许他也在书中找寻他的世界,找寻他的安谧。他貌不出众,有残疾,他无职无权,当然也没钱(他只是拿死工资,况且又是合同工的待遇,谈何腰缠万贯),许多消遣场合就不能去,也不是众人的中心,但一些娱乐场合还是可以去的,如麻将馆,如棋牌摊,如大排档,消遣漫长的时光,发散心中的一些积郁,顺带和人调笑,搞些花边新闻,或者期待某个隐秘的故事。但他没有,他只在静谧的蝌蚪样的文字世界中寻找生活的情味。

我想到这,脑中不禁又出现他的画面,灰塌塌的衣裳(我好像他每次见面都是一样的穿着,颜色灰暗,样式老旧),板着脸(我很少看见他扬着个笑脸,也许我们已相逢不相识,先前见面可是相视会心一笑),趔趄着个身子,但我从那普通得如尘埃的模样中我感知一股力量,一股内敛的力量,从周身散发出来,从他深邃的眸里迸射出来。他的眼睛很锐利,虽不是浓眉大眼,好像还有点三角眼的缺陷,但眼睛给人的逼视是存在的,宛如一眼看穿了你。我深深敬佩他。所有在现今社会沉于书籍的人我都景仰。不是我恭维我自己,我觉得现今社会这么充满诱惑,能静下心来读一两本书,不是时间问题,而是人的一种修为,一种对世事的看法和认读。现今也需我们强大,不是膂力和蛮力、冲动,而是内在的力量,从书中汲取。读书,也可让我们拂去冲动的泡沫,而让视界清晰。但放眼周遭,能读一两本书、看几份报的人确实微乎其微,但硕果仅存的还是让我欣慰。也是今日在图书馆,我在找书,一个美眉(确实年轻女性,穿着也时尚)接一个电话,说这么早就吃饭了,我在有事,洗脚我就不去了,吃饭时打我电话。说罢挂断手机仍复埋头看书。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着意看了她一眼,我觉得她很淑女,很内秀,很了不起。我在图书馆发见的虽多为老者,但也有年轻的面孔,特别还有三两年轻女性,如上面,让我感觉我不是孤单的。

世事红尘滚滚,车流喧嚣,我不想在热闹中消磨掉我柔弱、稍纵即逝的生命,我想和那位残疾的、默默无语的校工一样,在书里、在温暖的文字里栖我的日子,挥洒我的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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