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夫人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X夫人,月季的芳名,我极钟爱的品种。这里讲的兴许更该叫“蓝月亮”。这名字也是欢喜,只可惜年轻了,年轻得闪着晶莹的露丝毫不着霜意,也便触摸不到心里着素紫撑骨长裙、典雅婉然淡淡看我的那朵。以前曾养过,园艺师谓我,她叫X夫人。只一眼心就静了就不见满园嫣红姹紫了,随着馥郁沁心,更如遇前缘,所以还叫心里的吧。

 

喜欢在秋深下去,云浓风凉时去看她,如看一个故友。她在我院里的湖石旁。是兀自开在怀念里的花,总也沉浸于自己,当我近了挡了她的思绪,才肯回来,以一种礼节性的亲切婉然淡淡看我,唇角浮泛笑意。

 

浓香,淡雅到旧甚而发灰的粉紫,细腻精致,完美着不着痕迹的妆容。不怎么喜欢紫,尤其新鲜的紫。红蓝演绎出来的神秘感总让我费解和远,唯她例外。因为紫,所以薄暖,因为旧,所以平静和沧桑。而旧之于她,竟可如此端丽奢华,像洗旧的丝绸,颓唐而不失贵气。

 

此时在一起。她是我忠实的听众。她安静聆听,微笑颔首。她这么轻,口吻,呼吸比淡渺的眼神还轻,这么安然,好像从不担心打扰。天生优雅的距离感,叫人觉得这是她安放心灵的地方,再亲近也懂得不便比亲近更近。所以即使眼前,也恍然隔着梦,隔着月光。因为走不近,所以还是有凉意的。她用袭人的馥郁难言的静美来凉,来使人走不开。

 

她从来都是自己的。她绽开,只为让心到外面来。来到外面的她忘我地徜徉,渺然的神思可以触摸前世。通常独自,却不孤芳自赏,知道自己什么样,也就不必赏。于褒于贬亦淡得不能再淡。不如怀想来时路,不如静看路过门前的时光。

 

开了,就不怕凋零。走的时候都不挥挥手,就微阖了睑轻离了枝头。一瓣一瓣,仿佛没有痛感,唯有安然。旧院枯草间,静夜霜月里,只一痕留与来生辨识的轻梦。开就开了,败就败了。若定要她蒙尘,那就即刻凋零,永不复生。旧旧的她,看似温雅柔弱,却也不好拿捏。轻了,无关痛痒地恼人,重了,就干脆飘逝了,两相省心。于她,飘逝的不过一朵魂而已。没什么值得棱角和坚硬,且淡而婉然着自己。

 

淡。这淡里,有感觉不到湍流的静和深。如与亲密的人,无言至深。这淡,更是阅尽沧桑的松弛恬然与优雅,眉宇间从此的风清云淡。

 

X夫人花期长。长到身边都没有花了,大雪之后,阳光薄白,越来越北的风,萧瑟的院里,她还开。我想,她愿意留在这里,并不是这院子有多美我有多好,只是这旧院有她心仪的旧时光。而若到一处不情愿的地方,我想她宁可死掉自己,梦回心仪,直等下一个春天的来生,依然故我地开。

 

在一起,常常不晓谁是谁的主人。对于我如此珍爱的她,这原是无关紧要的罢。只道悉心培植,隔着月光的距离陪她与她谈天,就好。她来,她开。而她可以了无牵挂地随时离了我绝尘,我却不能。

 

便又想起那楹联:谁非过客,花是主人。花是花自己的主人,守着自己的心情,只为自己开。宁可岑寂旧院旧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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