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春去也
床头有一本书放置了很久,是一本1983年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成语故事选编》。儿子上学后,婆婆就把丈夫小时候用的一些工具书找出来让儿子用,然而,儿子还是喜欢包装精美的现代版书籍。
可我却喜欢了这本书皮有些泛黄描写成语典故的选编书。闲时常常会翻上几页,尤其喜欢夜晚在一片沉稳的柔灯光晕里安静地看着因一个个小典故而生发的成语,思想就会游走在那消失了的一幅幅历史画卷里。
一次无意翻到了“落花流水”这个成语典故,闻着久远的书香,搁着岁月的帷幕,仿佛看到了一个愁闷的惜日帝王凭栏远眺故国时,无意中低头看到落在水面的残花,流传千古的这阕有着“落花流水春去也”的《浪淘沙》哀叹而生。不由得就想走近这个有着“词帝”称号的亡国君主。
想到李煜短暂的42年,他的人生算的上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人生的极致了。从一个在锦衣玉食、轻歌曼舞、诗词歌赋、香艳柔情中过着奢靡生活世人仰止的帝王一时之间沦为一个受人狭止、任人宰割的阶下囚,这份凄哀苍凉在他的《虞美人》中可见一斑: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然而就是这样,他的光环仍然尤存令后人叹为观止,那是因为他的一首首词,竟让这位在政治上少有建树,整日不理朝政,沉溺于寺司歌舞、豪华宴饮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直至丢掉国土沦为阶下囚的君王得到了后人诸多的怜悯与赞赏。
李煜一生作词无数,在幼年时,他的天赋就在词中挥洒,《江南野史》中说他10岁时,有一天,塾师指着书房门前刚刚长成的一丛新竹,叫他以此为题作一首昏。他思索片刻便吟咏道:“栖风枝梢犹软弱.化龙形状已依稀。”后虽没有续写上下两句,但他的才华足可显漏,让教他的塾师也不得不叹服一个幼童的聪颖与天赋。
成人后娶妻周后蛾皇,更是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宠爱集后宫佳丽三千于一身的周后是一个资质佳惠,美艳多才的女子,李煜全部灵魂寄托在了这个后妃身上,使得他的词上了一个新台阶。自古文人与美人,是结着不解之缘的,这位周后生前能使后主做香艳柔情的词,死后又影响后主做感伤悲切的词,这种功绩,是后人应该感谢她的。一阙《浣溪纱》足以看出这个时期李煜的词是香艳柔情地写到了极致: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佳人舞点金钗溜, 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而另一则为亡妻而作的[挽辞],也深挚说明后主对周后情意以及深哀巨痛的心情,从中也能看出李煜也把悲哀与感伤之意写到了极致。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
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也许是痛失爱妻、爱子,国家又临于为难之中,心里知道国家处处存在着危机却有无能为力,亡国前这段时间,这位李后主更是变本加厉地在歌赋舞乐、温柔乡中纸醉迷离地度日。在宋军即将破成之时,他还命令歌妓弹奏琵琶,歌妓只好强颜欢笑,奏出的声调低沉哀婉,催人泪下,李煜也觉凄然,想到破城之后自己便是亡国之君了,随及挥笔这首《临江仙》: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虽然后三句是后面补上的,这位李后主好象就是为词而生,这样的时刻也能写出表达当时心情之词,不难明白为什么后人称之为“词帝”了。
忽然想到,如果他在治理国家的胆识与才能有这作词的一般的胆识与镇定,我想也不至于沦丧国土吧。就像夺取他江山,赐予他毒酒的宋太祖赵匡胤所说:“李煜的词写的好,至多只能算个翰林学士,那能当国王。他若能以写词的功夫治理国家,那会成为我的俘虏。” 然而,命运造化弄人,就是让这样一位有着如此才情却无治国谋略的人坐上了君王的位置。其实,李煜本身是及不喜欢这样的帝王生活的,他的《渔父》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也写出了他理想中的生活:
一壶酒,一竿鳞,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历史上也不会有留下让后人痴迷与称颂的一阙阙之词了。因为被俘后,李煜的词更是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此时,李煜的一阙《相见欢》让我不由得显入了一份无奈与感伤当中: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罢罢罢,功过是非,只有留于后人笑谈了。这样一个春夜由这则“落花流水”的典故不由得想到李煜的一生,只是喜欢的他的一首首或婉约、或柔情、或忧伤、或香艳的词而发的一些感慨,只要不要打扰这位李后主安息已旧的灵魂就好。
这样的一个春意阑珊的晚春的夜晚作着这样一些无谓的感慨,庸人自扰,无病呻吟,忽然哑然失笑。其实,窗外正是一个月朗星疏,清风徐徐的夜晚,寓意着晚春过后,一个繁华似锦、姹紫嫣红的夏季在姗姗而来。
合上泛着墨香的书页,随同千年前的那个南唐后主那悲剧式的一生及那颗沧桑的灵魂也一同掩卷。心灵深处的一份感伤与惆怅与那阙《浪淘沙》随落花而去,随清风飘远吧: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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