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发来的贺卡提醒我，霜降了。有生之年过过一些节日，但是在霜降收到祝福还是第一次。
　　惯常思维里，只知道它是一个普通的节气，而不是节日。对农人来时，是农事的一个重要节日。
　　于我，似乎可以不存在。所以，年年在要无意识中走过。
　　今又逢霜降，红叶似火。夜里飘起了小雨，加重了寒意。立于檐前，目光穿不透密密麻麻的雨帘。
　　突然不明白，这样一个寒冷季，如何去睁开眼去看。
　　风烟迷津。
　　                                             ———序
　　
    走向寒冷的季节，还存在一种热情，叫红叶。
　　虽有霜冻，但有霜叶红火，一川锦绣；虽是秋暮，但是天高云淡，一际碧天。季节之神在景物的着色与布局方面，有一种天然的神秀。
　　
    曾经的苍翠的绿叶，随着节侯，从葱翠，便为苍绿，后变黄，部分凋零，部分经霜后改变了另一种生活的色彩。
　　这些叶子的颜色那样华丽，如果遇见，该如何形容呢？
　　一片，两片……她们轻轻的抿齿一笑，一个萧索的季节便亮堂起来，洋溢起来。
　　
    第一片红叶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从知道，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也许是在一个清晨的露珠滚落后，在一场秋风的抚触之后，在一行南行雁群的长鸣中，也或许，肯定的是，你我都没有看到，看到红叶由藏青，苍翠，突然泼墨般地红起来，似一团火，在所有的色彩凋零的时候，那样在霜的侵凌下，在寒风的暴虐中，凛然成为一种风景。
　　点缀着苍茫的远山。峰上的巨石干燥孤寂。
　　点缀着凋零的林木。那曾经煊赫繁华的绿。
　　点缀着萧索鬼魅的夜。茫茫的寒雾，穿不透的黑暗。
　
  　在一场风景与另一场风景里美轮美奂地期待，憧憬，赶路。然后，迎来一场别致的视觉上的审美盛宴。蛰虫冬眠，枯叶凋零，能在这样的季节看到一川，一野，一山，一片，一行，甚至记住叶子红似火的树叶，该是多么令人异常兴奋的事情。
　　
    满目倾城。
　　一怀锦绣。
　　
    是一群国色天香的佳丽在在残阳如血的时候演绎一个王朝最完美的谢幕弦乐。
　　只有红叶是壮美的。
　　不说妖娆。妖娆呈现的只是心底的寂然。
　　——显然，它隔着距离，是不属于普遍的。
　　
    我是一个缺少美感，或者说是个生生浪费美丽事物的人。
　　就想想这些年我从古城西安带回来的书签，从长沙带回来的手镯，从凤凰带回来的木偶小艺人，从海边带回来的贝壳，这些年，随着家里格局的不断调整变化，他们也被东挪西藏的，书柜，梳妆台，精致的花窗上，屏风的隔板上，都是他们被搁置的地方。记得当时也是小心翼翼的，觉得那个地方就是当时这些藏物最合适的归宿。等到走过一段岁月，有了再次新的兴致去清理，重新布置屋子时，又觉得他们的放置的地方不合适，因为欣赏的便利，因为装扮屋子的美观，因为与周围环境的协调性，总之，就是一个不满意，把他们换一个地方的愿望强烈急促，理由也充足得不容推翻。于是，再换一个位置。
　　

    从不曾去理解一件工艺品的感受。
　　只是放任一些心思。
　　于是，随着一次次的变化，随着岁月一天天的流逝，能存下来的虽也有，但所剩已经不多。
　　
    这个霜降的节气则不然。
　　我并没有意识，并没有等待去看这样的红叶盛景。一是，这个节日是一年的什么时间，我从来都不知道；二是，我所居住的小城根本就没有所谓经霜弥红得红叶。
　　
    愿望是由需求产生的，是与你的满足感是相伴而行的，随之就有了喜怒哀乐。
　　这让我想起若干年前，大学鲁迅文学研究的课堂上，许多人都在探讨如何减少鲁迅的悲痛感，我记得我说了一句：他对于卑劣的国民性研究得特透彻，假如他没有能力去写那些刀刃般寒冷犀利的文字，他会少很多痛苦。
　　
    比如，鲁迅当年一直从医，或许他会很快乐。
　　因为治愈一个肉体，对一个医生来说都是一件很欣慰，很高兴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种快乐很具体，很真实。
　　远远不似拯救国民精神的虚妄。
　
 　在一地鸡毛的真实生活中，人都多么的普通，多么地庸俗，又多么地浅薄。当一种美丽的事物或者幸福在你能够触摸的距离、能力之外，看与不看，欣赏不与不欣赏，拥有不拥有，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对你来说不存在任何的影响。
　　不拥有。亦不失去什么。
　　
    幸福也是有范围的。有明确的需求和愿望才会痛苦。
　　比如，这个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季节，我一直知道这一个深秋的季节是有红叶的，在书本，在图片，在电视上看到过。
　　然而，我不曾真实地经历一场红叶的盛宴，没有真实的精神的冲击，所以，电视上播放的精美的画面，便使我觉得欣赏完了整个红叶似火的季节。
　　
    恰恰如同一个季节，单单幻想时，
　　——秋季，多么阴冷；冬季，寒风刺骨。
　　而当你走近，走近，才发现再冷的地方却也有热情的一面。
　　无论季节。无论人。
　　
    就此满足。
　　如此简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