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走过漫长的时间逆旅,人变得已无法分辨本来面目,你说束河镇上的纳西族姑娘如今亦是记不清楚轮廓。可是你还记得你在束河镇四方街反复徘徊的情景吗?我记得那时候日落时候下的余晖你喝着酥油茶嘴角漾起的笑意。那时候我们可以傻傻地在龙潭钓虾,那时候可以赤着脚走过万水千山,那时候可以一起吃大肉。胶片纷纷成为窗外的雨,无影无踪,你说已你已经记不清。

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悼念他的文字与感情,就像看过去那么苍白的多年,将往事淡忘,将誓言漂白。原来等车的地方,如今已经建起了硕大的公交客运站,原来一起躲雨的棚子,消失在秩序井然的客运站候车厅中,消失在多年之后的回忆里。彼时的城市,彼时浓荫的江畔马路,在车子经过的瞬间再次从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此时尚未盛夏,卖西瓜的三轮车零星得可怜,不像那时候人烟稠密的市集,你与另一个女人在地摊嘈杂的吆喝中洒然走过,啃着西瓜,西瓜汁溅落一地,湿了麻木的神经与烟头。

你还记得跟她一起去过的上海吗?当火车缓缓驶入站台的时候,首先闪过的面前的一条条横幅,繁华三千里的城市也会有如此不堪的画面。就像破败的偏远山区小镇里,也有开宝马奔驰的人。

你们牵着手去看漫天的烟花绽放在江上时候,外滩挤满了人,黄浦江上行经各色各样挂着炫目字体的豪华邮轮。那里面坐着的会是哪些人呢?还是空无一人呢?其实谁都不知道。陈毅的铜像屹立在江边,那是半个世纪多之前的伟大人物,如今依然不朽。金融中心使这一代充斥了浓郁的金钱味道,不像是南京的十里秦淮,那是用胭脂水粉堆砌的流波,那是用血水沉浮涂抹的历史。黄浦江江畔并不如原来小资作家笔下的逶迤,你感到了些许的失望与无奈,十多年前来这里只有高架桥,十多年后来这里什么都有了。但是那终究是城市,而不是每个人。你明白,我们每一个人在世间沉沉浮浮,人生海海,我们可以影响的只能是那么几个人,真正能够记得自己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至于大部分的人,终究会成为自己生命的过客。或者过客也只是郑愁予笔下的“错误”角色吗?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一则小故事说的,一个小男孩对他喜欢的一个大姐姐说,姐姐,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啊?那姑娘俯下身子摸小男孩的脑袋瓜子,小弟弟,你现在太小啦,等到你哪天考上了清华北大,等到你赚到了第一个一百万,姐姐再考虑下可以吗?不曾想,她在十多年后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沉稳平和的声音,姐,我是十多年前对你说喜欢的男孩,你提出的条件我都已经做到了。她久久沉默,漠然挂了电话,此时的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而他,正风华正茂,誓言在岁月的风化中失去本来面目,最后落得人比黄花瘦,也是徒呼奈何。

爱情是不是存在时间差,你在东区,我在西区,因此你的时间总是比我快一拍。我的追逐就像壮烈的夸父,夸父是渴死的,他丢下手里的杖,这杖顿时变成了一片鲜果累累的桃林,为后来追求光明的人解除口渴。但是我们始终找不到那片桃林,原来那桃林也已经颓败不堪、桃树已然成为枯树了。那我的追逐还有什么意义呢?你已经背转身,消失不见。而我也已经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后来的桥段我已经不想再叙述。男人的可笑的自尊或自大常常使男人做出让他们追悔莫及的事情。这种虚荣是随风潜入夜的,埋伏在哪个角落,随时抽身而出,杀你个措手不及。

 

感情最好的诠释在一首词、一部散文与一部电影中。归震川在《项脊轩志》里面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像西方的《人鬼情未了》一般,亡妻的魂魄寄居在枇杷树当中,滋养了树根,滋养了光阴,经年之后树已然亭亭如盖。他会哭泣吗?将泪水汇入盘根虬结的树根,汇入娘子的泪中,最悲怆的感情是时间淘洗之后的无言,那种无言代表了他们的千言万语,代表了他们的嚎啕与倾诉,开出了黄泉路上最璀璨的彼岸花,这是未亡人的感情浇灌的花朵。

万千的思绪就像苏轼说的那样:“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老头子半世零落,偶尔念及发妻王弗,终究只能以“记梦”托之。

不知道余春娇有没有在梦中遇见过张志明,想来应该有。但是她确实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爱一个人,慢慢得就会成为那个人。我习惯了用你的眼睛看这黑白世界,就像你习惯了用我的耳朵听世间纷扰。感情是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即使在感情对象消失十数年,依然会在梦境中出现。这种习惯已经被一株树,被一方窄小读书的陋室牢牢扯住。那亭亭如盖的岂止是枇杷?

这只是繁盛的习惯性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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