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将这一路细细回味，铺平；再好生句读、描浓。择日将之晾晒于直暄明朗抑或婉月柔光，供人低吟浅唱，五六弦声里，随手将爱恨典当，避开流连忘返的希冀，连绵缜密的墙垣肃穆无声无息，浑厚可比古来的秘密，纵使夙夜如梦似寐，折枝带雨燎烟，旧闲情闷琐长牖渐淡，好山水槛外着画春秋，不敢有半分逾越。大抵，这算是个交代。落落大方的去承接无甚紧要的细碎恩惠，清寂如影随行，我仍然可以驰骋八千里辽阔，击策冷静哀嚎的风沙而怆然涕下，饱览岁月沉浮，踉跄巍然高耸的山脊却喁喁独行，江南江北采荇采薇，无所不至，最后叫几场暮雨落个两手空空，世间善恶横陈如浑水，难辨真假；唯不能向内自省，回归临行时候的初衷，卸下远行的雾障，静止，清零。

惭愧干戈俱往，不可追。烈马蹄，啸风声，心底也曾有过原野，有过长冬寒江雪，而如今它是稀松平常的步履，愈行愈远，时而回头，时而颔首。再念及，则又费一番心神，把它藏掖敷衍过去，保持无知，以维无忧，蓑衣斗笠，而后无所畏惧。

剩下的是天地间未曝的丑态，湍急的衣带，迫不及待要腐朽成往事，轻佻冲醒沉思的干叶，沥出苦汁款待来者，而自身退为过客。押解曾被赋予的错与恶，日以继夜，或许得以清偿。我是这样以为，谦虚慎行，祸福相抵，失去便是回馈。

听旧曲，摆上一盒凤梨酥，枕书看雨，这儿的天气雨多晴少，每下便是连连，并无甚碍事，反而是投人所好，点地有律，落成曲儿流畅，遍淋韵全，润色草木新鲜，蒙蒙里排排灰瓦粉墙，次第入画，任它着笔深浅。此刻兴致放弄，磨墨书写或者抚琴轻歌，再或伏案写下这风调雨顺的字句，留念感怀，皆是信马由缰，无意四面八方。晴日懒散，雨日勤勉，久而养为习惯。拿捏它的轻重疾缓，喘息间似有问候，又不知答以何事，唯有欣然领受。默默与别久的淡薄情疏的人儿拱手作揖，谢他晓得揣测人心，并适时离去，谢他及时回望，接住我正四处漂泊的思绪。这样的迎来送往，实在恰到好处，情分也如这雨水，落地无声，也一掷无返。

出门买纸，见雨小便懒得撑伞，沿路半淋过去，顺了红白宣纸，相叠卷起，色泽尤为鲜亮，恨不能立即提笔，为之凭空拈句，胡乱造意谴兴，哪怕掏空肺腑。回来时候步子略急，雨丝擦过纸背，点下水痕零星如洒金，且天然雕琢，省去刻意的笔法，更令人动心不已。过于浑厚的福泽都婉言推辞，道是安于此刻轻手勾勒的笑意，扯帐不看水月高低。若收拢此生福祉，怕不够一夜酣畅淋漓，只可说领教过微醺如梦中小令，暂得舒眉，配合沉溺柔弱的安慰，随时可被风尘恼醒，胆战心惊。那就切丝截段，小心用度，莫要舍得挥霍，见底方是安心。

偶尔会有迟来的消息，幸好我仍驻足此地，没有错过深红浅碧交相辉映，没有少过曝日寒霜啸傲旦夕，没有将参差的足迹踏成细软的春泥，它仍旧干涸在那里，如此痴迷。是因为耽于生来的孤独，钦慕玉石俱焚的魄力，微薄的回音足以铸我太平盛世，从此安定。何况山水迢迢，不是这样，你寻不到这里。

难得掀开磅礴迷障，有姽婳琼瑶铺路伏笔，如此绝妙的布局，怎可置身事外，幸与不幸的力气，谁知用在哪里，既然千杯不醉，好歹让世事扑朔迷离，在你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