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石评梅(之六)
在《平民》复刊号上, 高君宇特向石评梅约了稿,石评梅则投了一首诗:
烟雾弥漫,
波涛汹涌。
青年的舵工呵!
小心操着你的船儿
驶向人类希望之岸。
自山西会馆相识,已三年有余,怎么会“一点也不染这些尘埃”呢?1923年10月15日,高君宇又提笔给石评梅写了一信:
“自是之后,我极不由己的便发生了一种要了解你的心。三年直到最近,我终于是这样提悬着。我所以仅通信而不来看你,也是畏惧这种愿望之显露。我何以有这样弥久的愿望,像我们这样互知的浅鲜,连我自己亦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此时,挚友庐隐放弃了独身主义,与郭梦良结婚,这一消息给了她不小的震动,而郭梦良在原籍也有家室。她的心里极其矛盾,这种微妙从作于当时的这首充满女性主义的新诗《别后》中,可见一斑:
忆哪!
黑云阴森的夜景,
光明的烛珠在沉沉的幕下燃着!
银涛起伏中,
载着幸福之航船去了!
那时我忍了一时悲哀,
一松手把幸福之楫抛去;
人间的失望
成了群中的遗物!忆哪!
清风飘荡着花香,
皎月彩映着人影,
旧痕永镌呵!
那时我忍了一时悲哀,
把系在枯枝上的心摘下,
埋在那白云笼罩的红梅树下。
繁重的工作使高君宇的身体不堪重负,病痛缠身,党组织决定送他到京郊的西山疗养。这时正值深秋,满山枫叶让人产生了无尽遐想。他顺手摘来一片,在上面题写了“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的诗句,并寄给了石评梅。
两天后她接到了此叶。收到红叶后,石评梅会如何做出答复呢?
石评梅收到了高君宇从西山寄来的信,打开信看了红叶上的诗,自然是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初恋受挫后,她就给自己塑了一层“独身主义”的保护膜,“在这烦恼嚣杂的社会里,不亲近人是躲避是非的妙法”。她能承受这片红叶的挚情吗?
“我伏在案上静静地想,马上许多的忧愁集在我的眉峰。我真未料到一个平常的相识,竟对我有这样一番不能抑制的热情。只是我对不住他,我不能受他的红叶。为了我的素志,我不能承受他;为了我没有一颗心给他,承受了如此忍心欺骗他。我即是不为自己设想,但是我怎能不为他设想。”
与吴天放分手后,石评梅虽然在理智上做到了狠心绝情,然而在感情上又无法把心收回,而吴的忏悔更使她难以忘情。这种矛盾使她不敢也不忍收下这枚红叶。于是,她又在红叶的背面写了几个字:“枯萎的花篮不能承受这鲜红的叶儿。”并回寄了过去。此时,痴情的石评梅仍未从初恋的阴影中走出,那次伤害留下的伤疤实在是太深了。
收信后,高君宇为此极度伤心。但他仍不死心,认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惟有他目前的婚姻状况,于是便向石评梅表示,决心解决掉这桩包办的婚姻。但石评梅再次表示,因自己而毁掉他人的家庭,会给对方以无限痛苦,这恰是她所不愿看到的,于是劝高君宇万不可造次。而高君宇则认为,他本人也是这场不幸婚姻的牺牲品。“我心已为之利箭穿贯了,然我决不伏泣于此利箭,将努力去开辟一新生命。”
拒绝红叶后的石评梅也处在极端的矛盾和痛苦之中。一方面,她认为“不能使对方幸福比自己得不到幸福更痛苦”,并因此而狠心绝情;另一方面,又仿佛亲见了高君宇的失望和受伤般被歉疚、不安和自责缠绕着。
在这样的风雨凄迷里,家乡来信又说石评梅的童年好友吟梅因爱情不幸,染病身亡了。这双重的打击使病魔乘虚而入,她终于被击倒了。病中的石评梅新愁旧恨纠结在一起,使她更觉人世的黯淡和凄凉。
这一病,石评梅在床上躺了40多天。而此时她正借住于西城区辟才胡同南半壁街13号校长林砺儒家养病。一天,她的病情忽然加重,三个小时不省人事,护理人员连忙把高君宇找来。后来石评梅回忆那天的情形时说:“我醒来,睁开眼,天辛跪在我的床前,双手握着我的手,垂他的头在床缘;我只看见他散乱的头发,我只觉他的热泪润湿了我的手背。这时候,我才认识了真实的同情,不自禁的眼泪流到枕上。”
1924年5月,一个狂风暴雨的夜里,忽然来了一个异装的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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