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镯
一直喜欢在手腕上带些叮叮当当的饰品,只觉心底有份无言的暖意肆意蔓延。
我的手腕会不定时的更换佩戴之物,莹润灵动的水晶,诉说着古老故事的银镯,精彩阳光的椰壳手链,唯独我不再佩戴玉镯。
记得小的时候祖母曾送给我一只温润的青玉镯子。晶莹剔透的绿,透着荧光,水润般灵动,奶白相间的洁净,甚是喜欢。我小心的捧在手心,温润的凉,却有着贴心的暖意。
祖母和蔼地笑着,对我娓娓诉来这只青玉镯子的来历。
那旧年里的祖母是大家闺秀,家世殷厚。祖母的父亲曾是小资产阶级,新中国刚刚成立时,祖母的父母亲就出洋打工,后来回到家乡创业。祖母从小跟在父母亲身边感染了许多新时代的气息,无论穿衣打扮,举止投足,都透露出一种高雅娴熟的大家之气。祖母知识渊博,喜好读书,写过许多的散文诗词,那时的我总是艳羡着对祖母说,您不亚于当年的张爱玲,三毛和徐志摩呢…新潮的知识都在祖母的心里存档着,你想知道当下最新流行事物,在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祖母的父亲每次外出经商都会给外祖母带些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可祖母唯独喜欢那只青玉镯子,就把父亲赠的礼物一一收了起来,一些便送给了要好的朋友。
祖母说那是祖母的祖母传下来了,祖母的祖母想当年侍奉过皇室贵族,有很多贵重的首饰,唯留下这青玉镯子,很贵气,也很有灵气。外祖母一直佩戴着,到了80岁时眼不花耳不聋,心情开朗,面色红润,一点不像那个年纪的老太太。祖母说,玉,与有缘人结缘,心有灵犀自然通,你喜爱珍惜自然会相伴终生呢。祖母继续慢慢悠悠地说着,现在祖母老了,戴不着了,戴在在干瘪的皮肤让玉镯儿吃亏了呢。嘿嘿,我与祖母笑了一通,祖母平时很幽默的,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感染了许多快乐的因素。
祖母小心的将青玉镯子从锦盒里拿了出来。我疑惑着,祖母什么时候收起了的呢?我看着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呢,我在心底嗔怪自己的粗心,祖母那么大年纪了,操劳的一辈子,有我在身边的每一天就要好好照顾祖母的。正想着,祖母已经把青玉镯子捧在了手心。和蔼的笑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下显得是那么的温暖慈祥。祖母亲手将青玉镯子戴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抬起手腕,对着阳光看着,清透的色彩,滋润的亮,嫩白略显苍白的胳膊一下便有了光彩,很是好看。我轻轻地拥着祖母,暖笑着在祖母耳边说,祖母我要你一直平安健康的在安儿身边,安儿离不开你呢。祖母溺爱地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安儿乖,人总会老去,祖母年纪大了呢,安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噢。祖母笑着对我说着看似很淡的话语,而在在我心里却是那样的沉重,我开始害怕祖母会在某一天离开自己。以后的日子里,我倍加细心的照料着祖母。
那时的我,青春年少,很喜欢穿裙子。
白棉布长裙在风里呼啦啦的飘动着,我倘徉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脚下的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在我的心里一首美美的诗。我常常站在那里的法国梧桐树下仰起脸,寻找那斑斓树荫里讲的童话故事。那时的我不懂忧伤,很快乐的笑着唱着,像一只翩翩起飞的蝴蝶儿,开心着无忧无虑。
我的发黑黑亮亮的,长至腰间,我总是将它留得很长很长,一直不舍的剪短。我用妈妈给我买的桃木梳子梳洗长长的直发,青玉镯子便沾满温暖的水在我的手腕上来来回回地滑动着,祖母就坐在春日微暖的阳光下对着我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家安儿长成大姑娘了,真好看,要生在过去的年里啊,定是公主呢…”我抬起洗湿的发,侧着脸对祖母说笑一阵,“嘻嘻,祖母是大家闺秀,安儿就是祖母的小公主呢,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后来,青玉镯子便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我们一起走过了青春的雨季,绚烂的花季,直到大学毕业。有青玉镯子的陪伴,我的生活、工作、爱情,都是一帆风顺。
在参加工作的两年之后,最心疼我的祖母离世了,我的心,第一次品尝到亲人离别之痛。也就在那年,一直陪伴我的青玉镯子无意间裂掉了。或许青玉镯子知晓了曾经主人的逝去,或许心痛了,或许难舍主仆之谊,又或许姐妹情深吧,就这样青玉镯子便随着祖母一同离去。
唯在今生痛彻心脾的是祖母出殡那天我没能到祖母身边,我没能亲自送祖母去往西山天堂,我在心底一遍遍责备自己,祖母,安儿不孝,请原谅安儿的不孝,安儿在此跪拜祖母在天堂一切安好。
此后经年,我的手腕一直是空的,就像空了的心房,流浪的人找不到落脚点。
无论走到哪里我一直都在寻找近似的青玉镯子,一直在期待青玉镯子的转世,只是,很遗憾,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能找到。
曾经再次拥有过的玉镯是去南方古镇寻得,第一眼看到便生怜爱之心,我一下就想起祖母赠与我的青玉镯。这是一只翡翠玉镯,玉体晶莹剔透,泛着清淡欢欣的绿,捧在手心的感觉依旧是温润贴心。我小心欢喜的佩戴在手腕间,与我相伴一年之余。可是,它与我似乎缺少了些许默契之感,我总是会将它碰触到物品,我很害怕它会像青玉镯子一样离开我,举止投足间总是多了些许小心。却不知,翡翠玉镯却在洗发时自己脱落在地,粉碎的不堪入目。心,顿时伤了,我泪流满面的蹲在地上,看着破碎了的容颜,泪一滴滴的滴落在玉镯上。我想起祖母跟我说起的话,玉镯儿是有灵气的物品,与有缘人的心是相通的,有着最自然的默契,它能读懂你的灵魂。
任何东西一旦与灵魂扯上关系之后,那便是膜拜。
在这以后我不再买来任何玉镯填补手腕的空白,来替代对青玉镯的情感了。
玉镯儿是世上少有的灵动之物,任何的一只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无法替代的。
我读懂了,便有了期待,期待在我最美丽的年华里,路遇良人,有幸结缘。再由心爱之人将玉镯佩戴腕间,心间,灵魂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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