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一去不归来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很早的时候,许是该早到十年,我在小城里读高中。

那时,我怀着十七八岁的梦想,想要离开那一座城:离开那颓败的墙,那略紫略浓的藤。离的越远越好,此生不要归来。

那时,教我的老师,有很多。印象最深的当数班任李,名字此时,已经叫不出来。只记得,她的腕子上,总是戴着绿翠镯子,头发用一根长长的钗,固定住。脖子上的肉很厚,唇涂了一层釉红,却极不美。不现代,却极复古,好似定要遭罪了我们的眼球。而她又单单说着一口浓重的山东版外语,印象中,让人抹也抹不掉。

那时,每逢她的课,墨一样的板,满板都是她的字,高数是她的权威,我极恨高数,却不是恨自己学不会,当时,极自恋,只恨为何有这般老师。

想必,要一个美男老师,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

可是,她也自恋,总是劝告我们:青春一去不回来,要珍惜。说的时候,眼角处微微的皱纹同她的衣襟一起抖动。

晚自习的时候,和同学逃课,去看电影。那时刘德华红极一时,不在电影院,在沿街小巷的棚子里,脏而乱,抽烟的少年,戴了大耳环的少女,斑驳的墙,破烂的棉布门帘,又大又破的音箱,

当所有的灯如落幕一般咣的一声黑下时,心也一下子空了,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再看四围,全是古怪发型的男子,吹着口哨,我和张紧紧的扯着手,靠在角落里。正当紧张的气氛更为浓烈时。咣的一声,棚子里的厚布被扯开来。

原来是班任李,头发微乱,神圣慌张,手电筒的光如一把冲锋枪,而她就好似天外战将。

第二天,自然少不了她的批评,数落,然而,我们看着她的红唇却亲切了不少。

青春如烟花,刹时绚烂,刹时冰凉。转眼,我们就各奔东西,临别时,看到她,一直用那只戴着绿翠镯子的手,抹眼泪。

十年,忙碌的奔波烦乱,正印了她的话:青春一去不归来。终于没有走出那座城有多远,却也乐滋滋的当起了一名教师,也穿短衣,戴耳扣,画淡妆,每一笔每一抹,都那么的郑重,揣度学生的心思,是喜欢还是唾弃。原来,妆的淡与浓是否,挽袖还是敞襟,都是在意,都是爱。只是,朝前的人永远都是学生,老师就永远怀旧到复古。

想起,那时,班任李,永远都笑,好似她手心里握着的,不是她的日渐衰老和青春不在。相反,却握住了所有学生的青春和未来

如今想来,心抽动难安,是我们辜负了她,还是辜负了我们自己的青春。

或者,我还有学生。看着他们,一届又一届,去了又来,像极了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散落到天涯,而心又一次一次的掏空。

又见她,是偶然间,她推着一辆已经旧掉的自行车,在转角的地摊前,买烤苞米,脖子后的肉微厚,松泄下来,风吹的一脸的尘灰。

呆住,不敢叫,也不敢喊,好似这一叫,那曾经的青春就会回来,惊喜的吓着任何人。

而她,却全然不看我一眼,就似一个陌路人。

而我,也确是她的路人。

在青春的那一段,我走来了,又离开她,而她又有了新的学生,一场一场的盛宴,一场一场纠心的离别

只有她一个人,空空的孤独又空空的欢喜,原地的守候,只谢相遇,不怨离别。

我还是叫定她。她张大嘴巴,还是那样艳红红的唇,却再也找不到我的名字。

我想哭,却极表达我的笑。

班任李,我此刻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认识我了。那一日,电影棚里,你似拼了命般救下的一个小女孩儿。

临别,我极力的要为她付那一棒烤苞米的钱,她却撕扯着,不肯。

你看,我就用这一棒烤苞米,说一声,谢谢,来道谢这盛大生命下的师恩。

师恩,薄到极点,又炽热到骨子里。

她急急的走,不肯与我多聊,我知道,有学生等着她,虽是迟暮之年,却忙碌到让人心碎。

那一刻,我从未觉得,她那么美,近似烟花一般的微凉。

想必,等我到了迟暮之年,也必站在讲台前,也必如她一般的笑,也必抖动着满脸的褶着,劝告:青春一去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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