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三)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冬天,是农闲时节,可农人们闲不住。这时候,从地里摘回来的棉花桃子,要晾晒,裂开了的要抠出棉花来,晒干的玉米要排起来。过去,抽空还要修补一下土炕。家里拆土炕拆出来的土坯头儿,被烟熏火燎得久了,黑乎乎、呛乎乎,脏兮兮的,用三齿耙子敲碎了,当肥料上到菜地里,可以杀菌灭虫,补充地力。     妇人们除了抠花桃,还抽空整理那些旧衣服、破包袱之类的,修修补补,实在不能再穿再用的,就把它们剪贴成条条块块的,在低桌上或北墙上用面糊糊裱成厚厚的袼褙片,晒干揭下来,就能纳鞋底子了。小时候穿的单鞋、棉鞋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纳出来的。杀鸡时褪下来的鸡毛也是有用的,被用做烧火风箱中的推拉板儿上,用在鸡毛掸子,还可以给孩子们做几个踢的毽子。     刨下来的山药(红薯),要挖山药窖存到地窖里过冬。山药在过去是主要食品之一,都当做储备粮食吃。至于吃法也很多,除了蒸熟了吃,还有不少种做法:     一种比较简单,晒山药干。把刚刨下来的山药,用擦床子,擦成片,摆在房顶上晒,等几天干透了,装麻袋,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当干粮蒸着吃,也可以磨成粉掺到猪糠里当饲料喂猪。第二种,是蒸熟了晒红薯条,晒干了吃,嚼起来非常劲道,又甜又耐嚼,是小时候非常喜欢吃的零食。     第三种,最复杂——加工粉条,工序好多。记得首先是给红薯“洗澡”,洗去泥土;第二步:“粉身碎骨”,拉到大街上用电动粉碎机粉碎成带汁儿的碎泥,从加工池子里一桶一桶挑回家;第三步:“沙里淘金”,准备好几口大瓮,即水缸,挑井水,用自制的筛桶铺上自制的滤布,加入适量的井水,一遍又一遍地挤压红薯泥,过滤出其中的粉芡水——往往要挑灯夜战,还要不停地挑水和换水。第四步:“静心修炼”——沉淀,水瓮上口盖上一块白色的老粗布,经过一两天的沉淀。因为冬天气温低,也不怕变质。第五步:“去浊留精”,舀出上层过滤水,起出红薯粉芡的混合液,倒到一个自制的粗布兜里,吊起来继续控水,两三天后,粉芡就控成固状的大坨。第六步:晒粉芡,将粉芡弄碎、摊开、晾干。第七步:加入配料,化浆,同时准备一口大锅,烧开水;第八步:漏粉条,用准备好的漏瓢,将挑好的红薯粉芡浆,舀起,漏到滚开的铁锅里;要把握火候,煮一煮,随即捞出,放入冷水大盆,稍加冷却,成型;第九步:用事前准备好的半米来长的短木棍,把粉条穿起来,挂到绳索上晾晒,要晾晒好多天才可以晒干。     家里挂满了,就挂到村边的小树林里。这样,小树林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一是穿来窜去捉迷藏玩游戏,二是要看护粉条,防止被鸟儿偷吃。晾晒,要在上大冻前晒好,否则冻了就不好了。不能晒得太干,太干容易折断,不便于包装和存储,略潮一点,粉条有韧性。太湿了又容易霉变,所以火候把握很重要。晒干后,收到大包袱里,捆扎好,就可以出售或自己食用了。     这过程,是经历了诸多环节的,最终才“凤凰涅槃”、“百炼成钢”。最关键的环节比如调浆、漏粉条、出锅,要请好“把式”的。     吃粉条记忆深刻的是:大冬天,从粉条垛上抽出一根细长的粉条,跑回北屋伸到炉子上一烤,粉条立马膨胀,冒出很多小白泡泡,发出兹兹的响声,嚼到嘴里又酥又脆,别有一番滋味。     最传统的吃法还是炖大锅菜,粉条炖肉,加入大白菜、豆腐之类的,一起放入大铁锅,用木柴火慢炖。这样炖上几个小时,炖出来的大锅菜味道十分香浓、醇厚。大锅熬菜是过年过节或者家里有了红白事,用来招待亲戚朋友或者街坊四邻的好饭菜。     还有一种吃法在记忆里馨香着,记得过滤粉芡剩下的底液根儿(颜色暗一些),蒸一蒸,切成碎块,加点葱花炒着吃,也是不常吃到一道好菜——“炒粉干”。     而今,这一切已经像这田野里的淡雾一样渐渐散去,只有记忆还鲜亮着,一如这满畦儿的麦草香,点缀着三五只麻雀的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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