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二)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不下雪的时候,日头照在身上懒洋洋的,那些年很少有雾霾,阳光格外豁亮。街头巷口,总有三五成群的人们聊天说话儿。北墙根儿向阳又背风,几个老年人站在墙旮旯里说话儿。有人路过,笑着问他们:不冷啊?他们笑着:“冷怕什么啊?——老闷在屋子里,憋得慌,出来游走游走,眼宽。”还有人说:“风凉点儿,没事儿,穿得厚实哩!”“哦、啊。”“嗯、欸。”“唔、噢——”乡亲们点着下巴,互相寒暄。     那位箍着羊肚手巾的老头儿,两手揣到棉袖筒里,靠着柴火垛打盹儿,微红的鼻头儿上还挂着清鼻涕,一听见有人打招呼,忽然睁开眼睛,又开始跟大家打哈哈。看见我就问:“怎么,回来看看你娘啦?”“是啊,过礼拜天,回村儿转转。院儿里还晾着半院子白菜哩!”“那么几棵烂白菜,你值得当啊?又不值个钱。城里要什么没有呀?”他嘴角儿漾出几丝不屑,眯着眼笑着。     家里大门洞儿地下堆着一堆带着缨子的萝卜、蔓菁,都蔫巴了。旁边还扔着一堆儿小个儿的蔓菁,上面带着细长的缨子,是母亲挑出来打算喂猪的。     过去,人们舍不得拿粮食喂猪吃,饲料主要是泔水和草面。泔水就是带着些个剩饭剩菜的刷锅水,草面是秋天割的带籽的草晒干后用机器磨的。山药蔓子、嫩一些的花生棵子、豆秸子、萝卜缨子等,晒干了也能磨成草面喂猪。喂猪时,在泔水里搅上一两瓢草面,再掺点儿麸子、谷糠,来回搅搅就是猪的一顿饭。     别看那些猪不吭不哈的,它饿了也会生气,“吱——吱——”地嚎着,满腹牢骚,一个劲儿用猪拱嘴来回顶撞猪槽子“哐啷、哐啷”发泄不满。等人把拌好的猪食“哗啦”倒给它,它就顾不上别的,一下子扎下头来“呱哒、呱哒”地吃、嚼,一边哼哼着,还不时把鼻子插进猪食乱拱,小猪尾巴一甩一甩的,很好玩。入冬特别是腊月,要给猪催膘儿,母亲给猪食里加一碗棒子面或高粱面,或者煮上一锅山药儿、萝卜儿、菜叶之类的。猪吃得欢实,上膘也快,用不了多久就浑身滚瓜溜圆儿,肚子大得快磨住地了,屁股蛋子上厚实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过去一入腊月,队里就开始组织收猪,给公社“交预购”。猪交给队里,除了能卖一笔款子,还能额外挣来和猪的斤称(重量)一般多的麦子,这对农家缺粮户来说,无疑是一笔相当丰厚的“外快”。可我们几个怎么也舍不得卖猪,缠着母亲,嚷着要杀猪吃肉。     现在,家里的猪圈早已废弃,院里空荡荡的,风刮得很干净,连树叶子也很少了。
上一篇:大雪(三)     下一篇:大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