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精灵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雨季到来的时候,山里几乎每一棵树下都会悄悄冒出一个个圆形的顽皮的小脑袋。蚂蚁和蚂蚱,还有那些蹒跚路过的昆虫就在下面躲过豆大的雨滴,那是它们的屋檐,是它们的伞。

 我生长在山里,每天步行去上学要经过抬眼通天的长长的青石板台阶,还要翻过两座山,在星稀迷离的早晨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年代里,有人从飞机上播撒下许多松树的种子,种子落到大地,掩入土壤,有那么一天,发芽了,长大了,变成了连绵不绝的森林。山与山相呼应,风在涧中振翅飞翔,风的羽毛可以幻化成各样生灵,小鸟、云朵、彩虹、雨滴和雾,还有各色各样的蘑菇,那是精灵的家。

趴下来,让厚厚的松针穿透你的身体,将耳朵紧贴大地,你会听到窸窸窣窣~源自于大地深处的声音,植物萌芽、生长、绽放。

凌晨,远处村庄里的灯火才点亮,门洞窗户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穿透朦胧的雾霭,透过这雾霭,在幽幽的黎明中逗起点点粼光,在这薄雾和微光中,听见大自然传来悠然的间歇的鸣叫声,万物从黑夜的沉寂中复苏,朝霞将至。

初醒的我睁开双眼,这一切的美好便映入眼底,月色正悄悄退去,我看到窗外两株杨柳的叶儿拂过窗棱,修长的淡淡的影在雾气中摇曳着,相互纠缠着,挽着。那离去的月儿也从它们的枝桠处向我偷窥,太阳,那神采熠熠的后生,就要攀上山顶。

踏上蜿蜒的小路,远处,天边,两片美丽似贝壳般的云朵静静悬浮着,有小鸟的掠影一晃而过,天色渐渐从深灰淡化做灰,晕染得有些紫了,浓紫被清风研开,研开,越发像着火红与金色之间潜化开来。

雾气,渐尽。

那些沉睡在山野间的精灵,苏醒没有。早早,便有那些身披露珠编织的衣裳的农人踏着夜色采了大篓子装的蘑菇到集市上出售。他们说:颜色越鲜艳的,越美丽的蘑菇,越有毒。倘或你误吃了,便能看到许许多多人形的小小生物在眼前忙碌,有乘车的、骑马的、抬东西的,就在你眼前到处走,只有小指尖那么丁点大。

想来那是多么有趣的情景呀,可是我家里的大人不会轻易让我尝试,听说美丽幻象的背后,总会隐藏着死亡。

我能辨认的蘑菇很少,仅限于生活中常见的几种:青头菌的小时候那碗状的菌伞可以盛了牛肉末来蒸,味道极鲜美;干巴菌形状似乎一座座小山峰,其间总夹杂着树叶和松针,慢慢清洗,丝丝拆开,然后用青辣椒滚油爆炒,很下饭;牛肝菌有点黑,切成片或者丝都可以;鸡油菌是黄黄的细长的,可以生吃,味道真像是在吃鸡肉一般呢。松茸菌和鸡枞菌长得很像,然而价格却是天壤之别,常有黑心的贩子将鸡枞菌做松茸去糊弄那些不了解的人,牟暴利。

我关于蘑菇的知识大部分来自那些走读,走得比我更远的同学,他们总在半夜就离开家,背着书包,挽着一个小篮子,在来上学的路上顺便采下经过的每一朵蘑菇,以便在放学后到学校门口去卖给矿工的家属们做菜换学费。

还有一部分知识,便来自于每周山下的乡街子(xiang gai zi云南方言读音)。乡街子总在周末的清晨举行,远得更远的山货会在这天集中在一条曲长的小街上,或是贩卖骡马的街市上。

周末,搭乘马车下山去赶集,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即使想睡个懒觉,不愿意起床,只要听到门口路过的马铃儿响,听到马儿打着喷嚏、蹄子在土路上撞击发出的嘚嘚~声,便耐不住了,急忙忙穿好衣服出门去。

乡街子上的山野宝贝可真多呀!

那些背着背篓的、抱着孩子的、赶马车、搭汽车、撵着吱呀~老牛车的人们带着在深山老林里头寻来的新鲜新奇玩意儿,吃的、穿的、用的、戴的、干的、鲜的、生的、熟的应有尽有,都盼望卖个好价钱,换回的确凉的衣服,或是女孩子带的纱制的头花花、贩子们从城市带来的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家里的老人孩子。

于是,山野里生的长的精灵们被请出了大山,活蹦乱跳的小猪仔、吵闹的小鸡小鸭子、会追着人脚跟撵的大鹅下的蛋,还有挂着晨雾露珠的椿、杨梅、李子、苹果,许多见过没见过的东西都被端上集市。

老话说:靠山吃山。大山养活了无数村村寨寨的人们,又供给充足的山货给他们换钱盖房子,养孩子。

山野里的精灵们是快乐的,大山赋予它们生命,它们是带给人们富足的生活必须条件。

当你感到忧愁和烦恼的时候,就来到这儿,敞开胸怀遥望大自然,你能从每棵树,每朵花,每个有生命的东西里,看到神明无所不在,你就会得到安慰和力量。。。。

我是大山的孩子,我能看到神仙和精灵居住的每一个地方,那里充满了神奇和幻象,那是生命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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