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奇景升明月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人说,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容易怀旧,确实如此,我也有同感,老年人怀旧,其实是时光倒流的回忆,回忆人生中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所亲身经历的事情,尤其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事例。这种怀旧如同陈年老酒,随着时日久远越是醇香醉人,回味无穷,使人难忘。话到此刻勾起我二十年军旅生涯中一次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亲历目睹在岱衢洋上空天文奇景的回忆。

  岱衢洋位于岱山大衢之间的洋面,它外接公海,里连普陀定海;岱衢洋是天然的渔场,是我国大黄鱼主要产地,每年有两个渔汛期:春汛捕大黄鱼为主,也有鲳鱼、鳓鱼、墨鱼等。冬汛主捕带鱼、红膏蟹;岱衢洋有其独特的地理环境:海底多为平坦泥沙硬土,适应大黄鱼繁殖,每到春汛时期远在大海里大黄鱼游进到岱衢洋产卵放子,繁衍子孙后代,所以每年春汛全国各地的渔船赶到岱衢洋来捕大黄鱼。在岱衢洋里还有众多的传说:每年夏秋时季,白天在海上捕鱼的鱼民有时能看到“开放天门见高楼”的奇观(其实是海市蜃楼)。夜里在海上作业时,如运气好可以观看“月亮撒银子”的好景(这是海上升明月的景观)。

  有一天夜里与渔民“同劳动”到岱衢洋收捕涨网时目睹了海上奇景升明月的全过程,即“月亮撒银子”。吃过晚饭生产队长说:今夜你们五个人(三名渔民二名工作队员)开洋出海收捕涨网。于是我们几个人来到海边,解开缆绳上船出海,那夜迎着带腥味的海风,站在颠簸的渔船上,岱衢洋的夜,意想不到的深沉,耳畔只有震耳欲聋的巨响——滔天的波浪,在夜幕下发出狮吼虎啸的涛声。仿佛地球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渔船正顺着那道裂口直往下沉。我有些心悸,对撑船的老大说:“今夜浪大,是否到小衢岛息一下?”这位生产队长兼任老大50岁的渔民,他瓮声瓮气地说:“潮水还没有平(捕渔人都知道收涨网必须潮水涨平才能可以作业),你别怕,按今夜时辰有可能见到‘月亮撒银子’的机会。”

  果然过不多久,只见东方的海面上,闪出一道如丝如线的微光。它是那样的柔弱、绵软,被大海的巨掌任意地拉扯着、搓揉着,时而飘洒若雨……给夜的大海带来了一线令人兴奋的生机。

  这奇妙的微光仿佛在变幻着魔法,只是一瞬间,便聚成了一个弧形的光带,弯弯的如美女的蛾眉,在遥远的大海深处微笑。黑暗中无法看清的海浪,此时变成了一座座深墨色的大山,跳荡着,涌动着,向着那个弧形的光带扑去,时而将它吞没,时而又将它抛出。黑暗和光明在这里搏斗着,交替着,让人眼花缭乱。

  “月亮快出来了!”船老大对我吆喝。我疾步走上船头,急切地盼望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时隐时现的光带。少顷,光带变成了一个弯弓般的晶体,晶莹透亮地贴在海天相连的夜幕上,透明而耀眼。海风拂动着夜幕,使它也跟着不停地摇荡,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落下来,跌进黑浪涌动的大海。但它是顽强的,在海浪中拼命地向上“生长”着,转瞬间便变成了一块半圆透明的镜面,银光闪闪地升起在海面上。这时,海浪以百倍的疯狂向它扑去,妄图撕裂它、摔碎它、吞没它;海浪如同千万头发怒的狮子,狂啸乱吼,一会儿将它抛上九霄,一会儿又扔下浪谷,海浪腾起无数的水花,不停地冲洗着这块半圆形的明镜,使远方的天空变得雨雾蒙蒙的一片。

  哦,一眨眼工夫,大海以它神奇的力量,将那个半圆的明镜猛然扔上了天空,变成一个银盘般透明的水晶。水晶四周滴着水珠,清冷的银辉顷刻洒满了整个海域!

  大海变了!黑色的海面如洒下了万顷碎银,立刻变得一片雪白。渔船行驶在海上,如同雪橇行驶在万里雪野。茫茫苍苍,无边无际。船舷的两边,雪白的浪花一堆堆、一顷顷,欢腾跳跃,不时将带着咸味的水花溅到我的唇边。温馨的月光,真像一位仙女洁白、柔软的手,轻轻地抚着海浪,使这些在黑夜里曾放荡不羁、狂啸乱吼的“猛兽“,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展示着它的博大和美丽

  海上的明月亿万年都是如此地朗照着。但它对于我来讲,却是瞬间的,短暂得还来不及陶醉。我短暂的人生,便缺了这么一幅生动鲜亮的景致。永恒的自然使人类不断探寻它的奇观和奥秘,同时也更加珍惜短暂的生命

  我兴奋地将双臂高高举起,觉得胸怀顿时变得无限宽广。天空、海洋、小船以及摇船的渔民,都在这迷人的月色下变得异常皎洁。

  然后,明月当空,如同白昼,海上风平浪静,我们借着月光收捕涨网,一会儿工夫满载着鲜活鱼、虾、蟹,顺着银光闪闪的航道返回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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