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时节
樱花过去了。她还在樱花里发呆。仿佛不见枝头已嫩嫩地绿了,亦不知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忘了身外还有烟火的日子。樱花把什么都拿走,只让她心里眼里除了樱花还是樱花,铺天盖地。
染井吉野。那年春天他自花径迎面而来,春为他们的相遇静静擎起的就是这种樱花。粉瓣素白,蕊有并不鲜艳的红,只一点点,淡远里就给人以柔和暖。如她后来感知的他。
当春天再度来临,她的早晨,又是樱花的了。樱花开在那里看她,人到底走不到别的地方去。那是盛大而华丽的宣言。原来姹紫嫣红的春天最为绚烂夺目的,是素面朝天的白。原来白也可以这样浓,原来至深的静也可以振聋发聩,这,唯有樱花做得到吧。如他,总是远远静静地看你,目光清婉,不必道出,你自然就听到了。
白在春天,实在是洗尽铅华的明丽。原先她好喜欢李花的,喜欢它们在艳阳里晶亮的眼波,闪闪烁烁尽是欢喜,一如她抬眼看向朝阳看向嫩蓝的天的模样。李花白得年轻,是还没有心事刚刚来到春天的年纪。她虽然早已走过春天,心却还留在那里,可以对一朵花对花一样欢悦闪烁的流水出半天神,然后装满了花装满了流淌足意而归。
从来兀自,与岁月都无太多牵连,所以相遇时候,她的眉眼还如李花般晶亮着。曾认定若为花,自己当是李。来了,就明亮一场欢喜一场。而他,早已婉然樱花了。他看着她樱花般不语,只淡定于时光,只以素白平静地颠覆,以淡雅至极的笼罩,温和地为她擦拭掉过往,让记忆的底色还原。那个春天的早晨那黯淡了清空的白,便是他静静醒目在那里。因为知道,她一定会走进樱花里来。
经年之后,樱花到底成了她醒着的走不出的梦境。先还知道在看着,渐渐就不知道了,什么都远了,如回归雪的寂静。樱花,终是叫人看软了心,也还不够。当有天恍然感受到自己,摊开手掌来,才发现里面清癯的一握哪里真正道出了心里的它。每一个春天都只是离樱花更近了一步,却远没有抵达。
于是就有花瓣浮起来,翩跹着,越来越大,分明是自己全部地瓦解开来,任由着在风里轻轻淌。缟天素地,把天都幽暗了。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
总以为,花合该是女子。樱花更是娴静的怀了心事的女子,温存,清婉,安谧。近了才知不尽然。女子以外被当作了花的人,那会是什么样的人?你去看眼樱花吧。到樱树底下种植自己,抬起头来。请相信讲这话的人,因为懂得。
樱花,如此委婉,像美丽的忧伤。原来心里,还藏着这样地方。如今这地方让她深深疼了,疼到迷蒙,疼得晨光都傍晚了。
从此樱花,就是心里的樱花了。伴随着它,风里面飘零的,她都宁愿是自己。
而她也知道这一季樱花的路很长。将那么美丽地蜿蜒着,去和下一个樱花绚烂的春天,接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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