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女人

 

在我家的隔壁，住着一户人家，房子与我家的房顶紧紧连在一块，要不是熟悉的人，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当初这样修，是为了省一堵墙的钱，两家人商量好了的，就这么共用一堵墙，各负责一半的钱。

邻家那对夫妻有三个儿女，大女儿嫁在院子里，儿子是个结巴，虽然能干活，没有自理生活的能力，一直没有找到媳妇，是个老光棍了，所以，小女儿就不准备嫁出去，要招个上门的女婿，将来照顾两个老人，和那结巴的儿子。

在那个叫牛娃子的小伙子没有到家里做上门女婿之前，邻居家那小女子脑子里做着美丽的梦，也有着一段浪漫的生活。

邻居家的小女子青春时，长的挺好看的，梳着两条小辫子，额前梳着发荫，圆圆的脸蛋，胖嘟嘟的，眼睛明亮，幽深。身材滚圆，不胖不瘦，充满了圆润的曲线，有风韵的美丽。

邻居家的小女子做着美好的梦，生活在村子里，在家除了做饭，洗衣服外，时常也背了挎蓝去山野里割猪草。

就在家乡外山野里，在那树荫里，草丛里，玉米地里，邻居家的小女子与村子里的一些小伙子之间，发生了许多风流韵事，遗憾的是，与这些小伙子最后都没有修成成果，只成了内心深处青春时最难忘的记忆。

那个叫牛娃子的小伙子到了邻居家上门后，邻居家的小女子就与他安心的过去了日子，先后有了孩子，都是儿子。

有了孩子后，肩膀上有了负担，可是，心里却因此有了希望，更加有了奔头。牛娃子就风风火火的奔着日子，种庄稼的时候，就下死力气的种地，想着让家里的人吃饱饭，有挣钱的门道，就去挣钱，让家里有钱花。

在牛娃子的奋力下，家里的日子，也就一点点的好了起来，两个孩子也先后长大，出去打工挣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邻居家的女人，虽然不再年轻，但是，这么多年牛娃子从不让她下地干活，只让她在家里操持家务，做饭，洗衣服，喂猪，所以，邻居家的女人，脸上的皮肤光滑，没有岁月刻下的痕迹，身子越发的丰满，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牛娃子有了钱了，除了给家里买油盐酱醋外，女人想要什么了，就给买。

就在日子过的一点点好起来，也打算着给儿子娶媳妇时，牛娃子一下就病了，是中风了，从那之后，人就再说不了话了，半边的身子就动不了了，也干不了活，挣不了钱了，家里想用钱，就靠在外打工的儿子寄。

邻居家的两个老人，那老婆婆多年前去世了，那老爷爷很是苍老，什么都做不了了，天晴的日子，就坐在屋檐下打盹，而那结巴的儿子，也在多年前死了，家里的日子，一下就落在了邻家女人身上。

邻家女人，要照顾苍老的父亲，也要照顾自己的丈夫。一晃，就过去了多少年，邻居家的女人，脸上满是皱纹，眼睛里满是苦涩的目光。也许，找看苍老的父亲，和生病的丈夫，多年下来，她已经能支撑，但是，面对风风火火的丈夫，突然间就不说话了，行动不能自如了，让邻家女人不能支撑的是内心的孤独。许多的日子，见到她无绪的行走在小院里，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又找不到内心里渴求的，显得很是孤苦，一点点的苍老了，那份成熟的风韵，一就一点点的消散了。

蓦然一天，听到了音乐声，循着音乐的声音，我看到了，那是邻家的女人手里拿着的手机，在放着音乐，有人问，邻家女人就苦笑着，说这是孩子给的手机，里边装的有歌，她说，她感动闷的时候就听，心里会好些。

我就想着，这些音乐，邻家女人不一定能听的懂，但是，在音乐里，也许能抚摸她的内心，把她带回到记忆里去，一直慢溯到青春岁月里去，在那岁月里，有她美好的梦想，也有她在山野里和那些一样年轻的人发生的韵事，在回忆里一定特别的美好，温暖。但是，一切都像她的青春一样，再也回不来，抓不住了。

有时，也见到邻家的女人，放着音乐，和她已经不能行动自如，也不能说话的丈夫在一块，她给牛娃子喂吃的，逗他说话，或者，就那么静静的依偎着。也许，邻家女人也许懂得，记忆里尽管有青春时代美好的记忆，可是，终究是空的，而此时，为有能看的见，抓的住，能依偎自己，陪伴自己的，就是丈夫牛娃子。有他相伴，内心里回想着一路走来的情景，想着牛娃子风风火火的奔家里的日子样子，想着家里逝去许多亲人，都是牛娃子在扛着，心里会感到特别的踏实，温暖。虽然他行动不能自如，也不能说话，但是，他的心没有变，是记忆的牛娃子，是一直和她相依相伴的牛娃子。在未来的路途上，也唯有他相伴，尽管他行动不能自如，也不能说话了，但是，有他相伴，心里仿佛就有了依靠，感到踏实，温暖。

 

女娃子

 

虽然村子里的人都叫他女娃子，其实，他并不是女娃子，而是男的。小村里的人都叫他女娃子，女娃子，于是，他也就成了女娃子。

女娃子其实是个老实人，天气冷的时候，戴着火车头帽子，穿着黑棉袄，棉裤，肥大的鞋子，棉袄上落满了灰尘，污垢，黑的发亮了也不洗。天气热的时候，不戴帽子了，头发乱蓬蓬的，满是污垢也不洗。衣服也满是汗渍，污垢，脚上穿着解放的胶鞋，鞋面上也尽是汗渍，污垢，散发着汗味和胶鞋的臭味。他的脸上，一年四季，老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是没有洗，还是脸上落下了生活的风霜，洗不掉了。一双眼睛，虽然大，但是，却没有明亮的目光，目光柔和，淡然，就如他一年四季都那么平静，平淡的生活，从来不会引起人注意一样。他长着一张宽大的嘴巴，能喝酒，也特别能吃，吃一顿的饭，一般的人能吃两顿。

不知道女娃子的过去，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夏天里发生了泥石流，家被泥石流掩埋了，父母就去世了，他却被人从泥土里拔出来，在一个角落里，竟然还活着。就跟着哥哥过日子，哥哥在村子里是个能人，娶的有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媳妇。女娃子在家，就听着哥哥的话，做着一些活。地里有活了做地里的，地里没有活了，就弄柴，劈柴，挑水，或者做另外的一些琐碎的事情。

凡是哥哥指派，女娃子都会很快的去做，不敢反抗，不然的话，哥哥会骂他，还会打他的。

于是，女娃子就听着哥哥的指派，虽然有时心里会不高兴，背地里唠叨，当着哥哥的面，却从不敢做出不高兴，或者唠叨的事情。

女娃子在家，就是个只管干活，有饭吃，有衣服穿，别的事情就不用管的人。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几十年。

其中，有人开女娃子的玩笑，问女娃子玩过嫂子没有。女娃子就咧着嘴巴，傻傻的笑着说，玩过一会，那次乘哥哥不在家，给了嫂子十块钱就玩了一会儿。听的人就哈哈大笑，说女娃子人看起来虽然老实，其实并不老实。而人们听女娃子说过就说过了，就当个玩笑，谁也没有把这事当真，有的以为这是真的，有是以为这是女娃子信口胡说。

在几十年后，女娃子能行的哥哥，忽然就得了重病，而且一病就再没有好，最后就躺倒床上了，拖了一年半载后，就死了。

女娃子的嫂子，人也不怎么老，人也还年轻，什么都能做，尤其是操持家务，做饭，洗衣服，喂猪，样样都行。

女娃子虽然人老实，做什么活慢腾腾的，不温不火的做，但是，却是什么活都能做，地里的活能做，弄柴，劈柴，挑水样样行。

女娃子的哥哥死后，嫂子也没有再嫁，女娃子就和嫂子在一个门里进出过日子。

一般的时候，就总是见到女娃子去地里干活，或者在弄柴，慢腾腾的样子。嫂子在家里做饭，洗衣服，喂猪。

细心的人就发现，女娃子的头发，比先前干净了，穿的衣服也干净了，女娃子脸上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变得白了，那皱纹也不见了，女娃子仿佛年轻了。

就有人又开女娃子的玩笑，哥哥死了，现在可以放心的照顾嫂子了，就问女娃子和嫂子在一块没有。女娃子就裂开了嘴，傻傻的笑，什么也不说。但是，从他的脸上，却看很出了内心深处隐藏的甜蜜，幸福。

 

寒水

 

寒水就住在我家门口。

寒水的身子瘦弱，虽然能做些地里的活，但是，特别的慢，一天都做不出来什么活，遇到重力气的活，就做不了。

寒水就跟了哥哥嫂子过日子。哥哥很能干，不但什么农活都会做，还会做木工活，泥水匠的活，在种地的空闲，就去做那些零活挣钱，家里的日子，过的不却吃的，也有钱花。寒水得到了哥哥的照顾，身子虽然瘦弱，也能安然的生活着。

只是，寒水的嫂子特别的厉害，嘴巴似乎闲不住，见到寒水有什么让她不顺眼的地方，就破口大骂，骂寒水，也骂寒水的父母，咋造出那么个玩意。

寒水知道他依靠着哥嫂过日子，也就任凭嫂子骂，默默的不做声。

寒水的哥哥怕嫂子，什么都依着她，虽然媳妇骂寒水，也骂了他，但是，却只有像寒水一样忍气吞声，为的是家里的日子能平顺的过下去。

寒水曾经去村子里的学校里读了几年的书，但是，却因为家里困难，就没有读了，回到了家里学着做农活。

那时，寒水的父亲和母亲都还在，父亲是个热闹的人，什么农活都会做。在村子里有什么事情了，也爱去赶，遇到酒了，就死命的喝，一喝就醉，吐了，狗去舔他的嘴巴，他就抱着狗哭，说什么人都不喜欢他，还是狗喜欢他。一次喝醉了，寒水的哥哥用自行车去把他往家里带，没有想到回到家后，发现父亲不见了，回去找，在半路上找到了父亲，摔在路外，满脸是伤。

一次，一个算命来村子里，说寒水的父亲活不过三十，果真，在那年的三十，寒水的父亲就死了。

寒水的父亲，得的是怪病，膝盖肿，最后就化脓了，最后，人就躺倒了，在那年的三十就死去了。

寒水的母亲，个子矮，人瘦瘦的，丈夫死了后，就跟了儿子过日子。虽然干不了地里的活，干不了重活，却时常没有见她闲着，去山野里拣柴禾，给猪割猪草。但是，寒水的嫂子，却也时常像骂寒水一样的骂她。后来，也就忽然间得了病死了。

寒水书虽然念的不多，脑子里却似乎懂得很多，对天上的事情知道，对地上的事情也知道。而且，讲的都没有错。

寒水在很小的时候，家里有台收音机，寒水最喜欢的就是抱着收音机听，想必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他有着很好的记忆力，然后就记下来了。后来，收音机没有了，家里有了电视，想必是从电视里看到的。就让他叹息，寒水其实是个人才，要是能把书读出来，一定有大的出息的。看着寒水，就让人叹息，其实，在山村里，有多少像寒水一样其实原本有出息的人，因为家庭条件，也只能是像山野里的桃花，虽然美丽，也只能自生自灭。

寒水除了知道太多的事情，村庄里哪有了事情，也是个热心的人，请去帮忙了，就当是自己家的事情一样，热心的帮忙。寒水不喝酒，吃饭也不行，落的就是一问心无愧，主人家说一声好就满足了。

在遇到丧事的时候，寒水还会唱孝歌，以前的人唱的孝歌，寒水几乎都会唱。他认识的字不多，想必也是像他听收音机，看电视一样，听的多了，也就记下了，会唱了。在唱孝歌的人，在村里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寒水却继承了这门技艺，使得村子里在遇到丧事的时候，有人去唱孝歌，让这么技艺能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