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日暖阳里,拾起时光的碎片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个闲适安然的周末。

    午后,慵懒的我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安静地阅读。

    屋子里,似有若无,飘渺空灵,略带感伤的音乐轻轻流淌。

    原木的小茶几上,一杯绿茶。杯里绿色的叶片肆意绽放,宛若水洗翡翠。水雾氤氲,轻盈升腾,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在空气里悄悄弥漫。茶香若隐若现。用力嗅之,不留痕迹;不经意间,却清香宜人。

    温暖的阳光透过宽大的无色玻璃窗折射进来,平和,静谧,洒满一身。细细碎碎,恬淡清然。

    此时,电话响了。母亲打来的。

    母亲说,家里准备把院子里那棵梨树砍了。

    往年,梨树还稀稀疏疏开着花。今年春天,完全不再开花长叶了。枝干一直光秃秃的,枯死了。弟弟结婚要扩建房,只好砍掉枯了的梨树。

    等我假期回去时,原先梨树在的地方可能已是弟弟的新房,我再也看不到那棵梨树的一点踪迹了。

    老家院子里有一棵梨树,很高很大。褐色的树皮褶皱凹凸,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梨树是祖父年轻时种的。每年一到春天,便开满了雪白的梨花。风一吹,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层层叠叠,极美。

    整个小院都溢满了清幽淡雅的花香。若有若无,沁人心脾。

    我却一直恨这棵梨树。总希望某天早晨醒来,它已经倒了。

    小时候,姐姐和妹妹经常爬上梨树,站在上面。而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或许是骨子里就恐惧那么高的梨树。因此,姐姐和妹妹常站在高高的梨树枝桠上嘲笑我。

    电话里,我恍然听到了梨树轰然倒下的声音。

    梨树终于死了,倒了。甚至连根都将铲除,不留任何痕迹的消失。这是我从小就一直盼望的事。

    我恨了梨树很多年,每天都盼望它枯死,倒掉。

    现在,梨树终于死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沉沉的。

 

    祖父是我们那个古镇上第二小学的第一任校长。姐姐是长女,又是祖父的长孙女,一出生,就倍受家人宠爱。

    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祖父给姐姐取名“莲”,谓之“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只要一有空闲,祖父便抱着姐姐,抑扬顿挫地吟诵着——

    “。。。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因此,在我两三岁时,还不知其何意,就记住了出自周敦颐《爱莲说》里的这句。

    待到我出世时,似乎就备受冷落了。出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听说还是一个邻家大姐姐给我取的,寓含“美玉”的意思。

    从来都没见过祖母,祖父在我三岁多也去世了。听父亲说,祖母是成都人,独女。裹着小脚。家底殷实,在成都皇城坝那一带有很多产业。远嫁给祖父后,吃了很多苦。

    据闻,祖父家族里有一族人,大概是祖父的远房堂兄吧,曾追随蔡锷将军,是将军的副官。小时候,曾在家里看到过一张照片,一身戎装,手持宝刀,眼神凛冽,威武极了。

    照片装在老式的木质镜框里,和祖父祖母的照片一起,挂在墙上。

    年幼的我们成天呆在家里,没什么玩的。父母成天忙于生计,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幼小的我们就把母亲的结婚照、姐姐的满月照、姑母们的照片通通从母亲的梳妆台里翻出来,连同挂在墙上的那些照片,全都撕碎了玩。乐此不疲。

    听着脆脆的撕纸声,看着一个个生动的影像逐渐变成细碎的纸屑,抛洒至空中,如雪般纷扬,落了一身,铺了一地,我们是那样的高兴。

    那个年代,能偶尔吃到2分钱一颗的水果糖,都是极其快乐的事。对于几个小孩子来,这种撕纸的游戏无疑是最刺激最令人兴奋的游戏了。

    殊不知,我们这不经意的一撕,便撕去了一段历史的凭证。

    80年代初,那时我正上小学。德阳撤县建市,修订《德阳志》,史志办曾数次派人来家里寻找那张照片,未果。

 

    去年春节,定居绵阳的二哥陪姑母回来给祖父祖母扫墓。闲坐客厅,一家人聊起往事

    院子里,几个小孩子围着一丛盛放的花树,研究着什么。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父亲说,祖父那一辈族人里,不仅有秀才,还有画家。一次,祖爷爷哥几个,在一个月圆之夜,买了酒肉,到野外乱石山吟诗作画。正当他们望月吟诗时,几条野狗蹿了出来,衔了肉就跑。几个文弱的书生哪儿追得上哦,只好望着狗影兴叹。

    家里以前曾有许多古代名人字画及祖人留下的诗作画稿、古董玉器。当年姑母离家外出工作时,曾带走一幅字画,一块玉珮,想留作纪念。后因要求政治进步,又悄悄把东西送了回来。

    母亲说,当年她嫁到这个家时,每天生火搭炉子,全用的一卷一卷的字画。

    这些东西,就这样在破四旧时全部毁了。

 

    梨树、照片、字画、玉器,连同童年时代快乐或不快乐的的记忆,都一去不复返了。过去已然过去,必然被新生的蓬勃的事物所取代。

    如同父亲、姑母,早已鬓发斑白。而小孩子们,却是那样的朝气、活泼。

    偶尔忆起,惟一丝淡淡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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