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砂
一粒砂
今天早晨,又飘起了雪花。
也不记得这是江南的第几场雪。天又冷了,把刚冒出的几许春意又生生逼退回去。眼看桃花就要在一夜间绽放了;梨花似乎也要在一刹那白了;连樟花的香似乎也要在小城馥郁地荡漾了。春的气息似乎就这样触手可及,可一下子又都消失殆尽了。天地,空旷而沉静。心,却又逼仄起来了。
迎着漫天雪花,行车在南三环。南三环总是那么恬淡地躺在小城之南,如寂寞女子盈盈而悠长的秋水,这样比喻终究暧昧了些,却也实在妥帖。
雪,在车上,人,在途中。这一路究竟是谁陪着谁,似乎也说不清,只觉得心怅怅然;只觉得寂寥和冷清慢慢涌上心来了;泪,似乎也就在眼眶打转了。打开车内的空调和音乐,试图释放些什么。而,雪,终究还是漫天盖地下了起来,没心没肺地落在车窗上了。无处躲避的寒冷在方向盘上蔓延,从指尖,到掌心。掌心的温暖,终究是需要被紧紧捂住的。
医院里,还很安静。只有挂号室的灯雪白的,亮着。病人,并不多。是啊!这飘雪的日子,如没甚大碍,谁愿意一早来医院呢!而,眼里的砂终究由不得人安生,泪,不禁潸潸地落下来了。
在走廊中徘徊,狭窄的长廊,带着蓝色的忧郁,从这个诊室通往那个诊室,使等待显得更漫长起来。来到门口透透气,朝北的医院大门兜了一怀寒风。冷意,更重。
雪,下了十来分钟,停了。人,也多起来了。医院,又一如往日的喧闹嘈杂了。
眼科诊室似乎特别忙,看病的大多是些孩子,由父母陪着治疗近视。是啊,又要开学了,孩子的眼睛是该好好保护了。医生挨个给这些孩子看,始终把我的病例本搁在一边,并带着歉意地说:给孩子们先看吧……我微笑着点头,可,泪又落下来了。
独自坐在诊室门口的椅子上等待,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竟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是一个也不曾熟识。只有那些试戴着厚重红色眼镜的孩子在身边走过,好奇地侧着头,看我。
好容易轮到了自己,医生诊断我患眼结膜结石,需要用小手术取出。接下来的过程便是缴费配药,从楼上跑到楼下,从楼下回到楼上,然后又独自坐在治疗室等待。
在我前面,是一对外地民工夫妇,40左右的模样。女的也来做这样的小手术,男子陪她在身边,手里拎着袋眼药水和消炎药。医生给女子上了麻药,女子的泪落了下来,她男人刚要笨拙地用一张揉皱了纸巾去擦,被医生制止,只见那男子憨憨地低了头,红了脸。见这一幕,我笑了,尽管眼中有泪。只见医生拿了把闪亮的镊子,伸向女子的眼睛,从眼睛里夹出颗什么来,又把镊子伸进去,再夹出颗什么来。她男人在旁边看着,脸微微发红,看得出他很紧张。而与他同样紧张的,还有旁边椅子上等待的我。
下意识地,往衣袋里掏手机。蓝色的手机很安静,屏幕上什么显示也没有,只有一枝梨花在蓝莹莹的屏幕中开放。这梨花是前年春天拍的,存在手机里。存着,也许是想留住春天的那畦梨花香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看手机,或许是想给谁拨个电话吧,或许是等一个信息?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只有手心微微渗出的汗,沾在手机上,迅速变凉。
医生也给我上了麻药,热辣辣的药水让泪再一次潸潸地落下来。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又咽到喉咙里,苦而麻。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给了我一个微笑,这笑容,是这个雪天我所见过最温暖的笑容了。看着医生去拿镊子,看着镊子往我眼睛里伸。这一刻,却不疼!没人在身旁,原来也不疼!只有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医生说,我的眼睛似乎特别敏感,别人没那么多泪!
走出医院,雪,竟又下起来了,越下越紧。车缓缓地行驶。打开收音机,让歌声将自己淹没。泪,又落下来了。突然想起一首歌:“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风吹来的砂堆集在心里,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一粒砂落在眼里,是足以让人泪流满面,可而今取出了,泪为什么还落下来呢?心为什么觉得那么疼,那么疼。或许,它是落在心底了,成了心头一颗嫣红的朱砂,取不走,摘不得。疼!
车外,雪一直下。
收音机里说:今天是情人节!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原来是这样呵!竟忘了,或者从未记得这样的日子。不由,又想起那对民工夫妇来了,他们蹒跚的背影,却成了这个雪天一帧最美的风景,笨拙而温暖。
雪一直下。泪,终于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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