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的记忆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青色的身,像童年的荷,总是摇曳在记忆的那个午后。

真的,是那个午后。太阳无所顾忌地照着,它御风而来,它款款而至,夏日顿时凉爽,它婉转而舞。

冰棍的记忆我想许多人并不陌生,同我在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更是吮着它长大,在夏日里如风伸展。它不华丽,它不显眼,但它就是在我们那个夏日妩媚多姿。

它来了,裹着夏天的灼烈阳光,但它一点不浮躁,平静如莲。掀开它栖身的小木箱,它还未睡醒的样子,笼着如梦似幻的气雾。它小小的身,但它立即能让夏日的灼热如潮退却,变得安静,变得像午后的村庄一样安静。接过售卖员递过的冰棍,小小的手立刻一阵凉爽,渗入骨髓。它很有型的样子,四边有棱有角,瘦弱的身坚硬如铁。其实它很柔软的,在接触你温热的手一刹那,它就开始温柔如水,在你的掌心里悄然作春天的河。你真的不忍一下激吻它,饕餮它,而是撕开裹着它的舞衣—冰棍纸,用嘴先舔舐冰棍纸,将纸变为纯粹的纸,然后端详它一番,然后用舌长长席卷它四围的冰花,生怕沦落灰尘碾作泥,变为林黛玉眼里的落花。然后就口唇包裹冰棍身体,进入正题。

其实冰棍是很能解渴的。别看它灰不溜秋的身,小不点的样子,可它独撑夏天(那时饮品很少,好像只冰棍长长地在夏日的天空下浅吟低唱)。第一口,就让你感觉彻心彻肺的冰凉,夏天好像遽然不见,冬日的味道莅临舌苔。长长的不间歇地进出,还真让你吃不消,稍顿一会,再复吸,才让你感觉冰凉是温润的,润物细无声。有时不小心,贪婪咬了一口,冰块哗然坠落舌面,会让你哆嗦不止,在口腔里不断翻滚冰块,但又捂着嘴,生怕它殒落红尘。最后只剩下一根木棍,但还时不时在口腔进出,直到它不带一星冰块离去。

长漫的夏日是枯燥的,但冰棍时时为我们带来节日的欢欣和雀跃。远远地看见那个骑着自行车架着个木箱的熟悉身影过来,心里就漾起一股潮浪,就不自觉迎上去。天衣无缝的契合,递去角角分分,接过漾着冷气的冰棍。箱盖在不断地开合,夏天与冬天的交接也在不断进行。当然也有攒不到钱无法买一只冰棍的情形,但观望是避免不了的,不会远避之,做清高、难过之士。也有蹭一口的机会,关系好的,可让你在他的冰棍上享受清凉之夏,或者吃剩的那么一截就干脆送与你,让你享受冰夏的余韵。

冰棍我无法言说它的徇丽多姿,也许它就像我的童年一样素朴一样单调,但它就是像星空一样予我灿烂的回忆。回忆夏日的情节,无法回避冰棍这一章。冰棍,让童年的夏日河水一样流淌。

当下,冰棍已基本隐身,像汉唐的风帆逝于时间的水上。就是称谓冰棍的,已是容颜大改,那么精致丰腴的身,让我找不出当年的记忆,有的只是一种隔膜、陌生。我改不了吃冰棍的情性,口渴难耐又无其他饮品替代时,我会在姹紫嫣红的冰柜里毫不犹豫翻出冰棒的身影(现在真很少听见冰棍的称谓,有的最俗的就是呼之冰棒。时代将有些词尘封了)。但吮之,只是解一时之想,并不能解渴。也许现在的冷饮普遍甜腻。我也品过冰淇淋、蛋筒、绿色心情等什么的,但下次如让我再选择冷饮,我会一概把它们剔除在眼界之外。

无法找寻冰棍,就像无法找回我们的童年,只能在记忆的河中和它耳鬓厮磨,和它温慰。但它不会湮灭,就像童年的知了,就像老宅,就像母亲倚在村口的呼唤,就像童年的一切物事,在我的脑际铭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