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檐外雨声潺潺,滴答这寂静的夜,说缓不缓,说急不急,小雪天气里,雨自然是冰冰的,滴一滴进你的领子,可以凉到透心。     一场一场北来的风,摘掉了操场上几棵杨树密密层层的叶,仰起头,突然就亮堂起来,仿佛把心中的淤堵掏空,把那些絮絮叨叨、枝枝蔓蔓都剔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首诗的骨架,稳稳地立着。尖利的枝,刺破了蓝色的天空,串起红日,串起稀稀落落的鸟鸣,若不是它们在枝上欢叫、嬉闹,远远的,你会以为那是几枚在傲霜的叶。今夜,枝头刺破的是清澈的雨滴,点点的,不是离人泪,是一场无声的滑行,是一场脉搏的交汇。     我喜欢雨,喜欢清寂的雨。平日里广场上,灯光乍起,都是翩翩起舞的人,淅淅沥沥的情歌里,他们踏着欢快的节奏,陶醉、沉浸,那是他们衷爱的情趣。雨夜就不同了。灯盏孤独地立在满是水纹的广场上,雨滴在昏黄的光束里一丝一丝,一线一线,那么清晰,那么脆微,带着游丝般的气息。周围的树,静默着,不同程度的黄,稀稀疏疏,在风雨里颤抖,偶尔从枝上滑落,轻轻、静静,浑身潮润,没有决绝的姿态,没有难过,没有眷恋,自然而然地,仿佛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安之若泰地掉落,静静地叠在无数枚黄叶之上,它们汇聚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仪式。这使我想起了史铁生关于地坛的文字,他病中无数次独自跑到地坛,看着那静寂的树,静寂的叶,想到死,思索死,他悟到的死不必急于求成,死是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如这寂静的落叶,散播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无论你欣喜还是忧郁,树都这样静静地,仿佛要直到你老去。     一株树的清寂不算清寂,一株树的绚丽不算绚丽。秋已尽,成片成海的黄,会散发出惊喜的温暖。在雨里,一排银杏落进繁华,黄得耀眼的绚丽,铺了一地。谁会撑一柄小伞,细数那些曾经的美丽。我们自安然在我们的热闹里,它自安然在它的静寂。就像那位只肯在戏里低头的男人,不沾烟酒牌,不喜欢应酬,不光顾酒吧,很少参加饭局,从来只在自己的世界里,读书、练字、弹琴、下棋,为妻子缝包,为女儿做衣。无用的钢琴是他排解心中不平的利器,泼墨山水,抄抄《道德经》,他说:人生如棋,下好下坏全在自己。他只在自己的清寂里安守那份静谧。     我也衷爱那样的静寂。喜欢独自一人时,或午夜的黑里,或厨房择菜叶时,或漫步小径,或雨里等待一辆车的到达,抑或如今夜的雨声里,思索自己。我该做些什么?我如何利用时间的边角?我怎样沉下心,调节渐灭渐生的忧郁?这一年,无比脆弱,老是生病,身体都能拧出药的苦味来,人便越发卑微,情绪一低再低,甚至想着如何静静地离去。可生命父母给的,他们是何等的不易,孩子那么可爱,爱人牵挂着自己。我可以树一样活着,但决不能树一般离去。     我把自己锁在一个狭窄的世界里,用沉默去抗拒、去逃避。谁也进不来,也不放自己出去。只有夜色最懂我,它清楚地看着我一遍遍翻看床头的书页,用文字细数光阴,细数瘦削的笑,细数眼眶里渐渐噙满的泪滴。     雨,依然,一滴一滴滴,似乎要空阶滴到天明,只是不再缠绵,也不再凄婉,就这样滴进午夜,溅起一朵一朵涟漪,从窗外,漫延到那颗心的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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