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杉和仙人掌
一树翠帛绿绵长,尤溪上,紫衫香。
名似相思,粒粒寄衷肠。
筋皮尽去染红裳,曲难唱,君莫忘。
——在故事还没结束的时候,红豆杉变成了仙人掌。
我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故事。
也有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故事。
比如我在哪个没有特殊含义的夜晚路过谁的窗下,而他正看着我经过。
比如我以为他终于对我伸出手是要驱赶我,其实他只是想拉住我。
比如我对谁不经意地笑,却被记在了心里。
比如我以为我是一颗不能再卑微了的尘埃的时候,有人在像仰望星辰一样看着我。
又比如我以为他还觉得我是朋友的时候,他已经把我划进了朋友的反义词里,尽管那个反义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并不是敌人。
我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一本书,我的所有经过就是阅读它,或者是一出剧。但是不是书,文字和标点以外还有关于我的情节,也不是剧,还有那么多关于我的布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人生就是人生,是这个校园,是这个城市,是这个视线随时可以被阻绝,声音随时可以被覆盖,一切瞬间就消失的世界。
那么多意外在叶片之外,光影疏漏间你看见多少。
因为可以入药,因为可以琢磨,所以就会被人剥去表皮,被人炙烤凿琢。
輮以为轮,曲可中规,没人问问你想不想随车马征途走那么远的路。
所以你变成仙人掌。
之后再也没人像你那样懂得我。
受了伤流淌出鲜红,染了一溪的水,人来人往,都惊艳那溪水美不胜收,却不见那树木的惊心。
他们都赞那字温婉,那词工巧,只有你,你不希望我写。
你知道那流水落花是因了多少针穿刺的痛。
而春去也,换了人间。
于是我变成仙人掌。
一树翠帛捻作长,合枝杈,散杉香。
罢了相思,针针挑愁肠。
别了尤溪赴沙黄,曲当尽,莫失望。
柔软都收进心底,你对世界举起滑稽的刺。
干旱曝晒不再让你难过,反倒是丰沛的雨季让你无所适从。
你快想不起自己曾经也是一棵红豆杉,性喜阴凉,寄寓相思。
换了人间,没变的是你一路走来的骄傲。
人事难测,总要给自己留一点活路。
没有不怕受伤的人,即使一次一次都敢迎着刀口而上,心也慢慢坚硬起来。
慢慢地,在明月的空旷的夜里,竖起自己的武器来。
舍了迎风送鸟的叶,舍了鲜红玲珑的果,耐住痛把根系深深扎下去。
汲取一点水分就满足。
不会再因为伤害就哭泣,因为红豆杉变成了仙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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