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昨夜

    我写过很多诗，关于立春、惊蛰、谷雨，也关于白露、秋分。

    现在我住在一个半山坡的房子里，四周长满了轮回几世的植物和荒草，弥漫着不确定的气息，以及青草的清香。

    坡上房子很少，秋风随时吹来，暗合这个季节的清寂。

    昨夜微雨，山径上无人前来，有一女子在吹一首很熟悉的曲子，与唐朝有关，名字我却想不起来了。

    听说，今年中秋的夜里，可能所有地方都看不见月亮。这样也好，免得月光在一张纸上陷落，把开花的前生照得生疼。

②漫长的梦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前世今生，做着漫长的梦。
    很久以前，万籁俱寂，我在诗经的黄昏，用细微的声音朗读一首诗，声音被挂在檐角的雨滴淹没。
    几千年前的一只燕子，栖在杏花开了的词里，当我拂去扉页上的灰尘，它他就露出景象里的伤迹。

    桂花开在门外，月亮栖在窗上，我在灯下写诗，诗中有隔岸的箫音游过。
    长安的马匹停在远处的树下，信使没有带来要等的书信，说那样一个人，曾经的一件事。

 ③旧宅

    旧宅是由楠木建成，桃木都做了雕花的床，年深日久也散发着香气。
    门前流水，都流进了酿清酒的作坊。
    宅子的女子，于书中某一页的秋天，与一位路过此地的书生相遇，书生然后就去了别处。
    后来，它们曾相互梦见。

④某一首词

    秋天坐于身旁，在你离开之后，一天比一天变得很缓慢。在窗边翻开某一首词，词牌下秋声绵长。
    巨大的夜从花间浮出，光线垂直的地方才能看清梦和露水的质地。此时，无法形容青丝的安静，也无法形容青霜的白。
    夜半打开的某一首词，每一句的句末，都沉香袅袅，但一些重要的细节，在上阕与下阕之间，隔着几个朝代。

    合上书页之时，有瓷的声音坠落在地，读词的人，一下子瘦了。

⑤书上的别离

    折扇上的江南清丽绝伦，戏文里某些唱词肥了又瘦。有个人从江南离开去了北方，送行的人一直在那段场景中再没有出来。
    很久以后的一晚，她梦见离开的那人，在西风紧迫的夜，留宿在一家客栈，袖中半卷残词，襟上酒痕未干。
    做梦的女子醒来，眼中就开始下起了雨，雨声寂静。

⑥城南往事

    城南桂树上落下的花瓣，飘到一张琴上，一首诗从旧年的秋夜写起，至今没有写完。留白的地方长出青苔，或者月份。此时，群鸟俱寂，只有寺里的钟声悬浮在半空，召唤晚归的人。

    铜镜里的秋景，汉字繁茂开着，檀香缭乱。